第44章 第44章（二更）

街上。

人來人往。

優衣被那隻普通人看不見的咒靈要挾著,跟在夏油傑身後，往前走。

直到停在一個窄巷裡。

現在雖然是下午三點左右，但窄巷裡陰暗潮濕。晦暗下，身形修長的黑髮少年背對她站立,片刻后,側身朝她看來。五條袈裟寬鬆地掛在他身上,近兩年時間,已經長到腰部的黑色長發被紮成半丸子頭,隨著他側身的動作,沒被紮上去的髮絲垂落到身前。

「優衣，我正準備去找你呢。」

「我們就見面了。」

他說著，臉上保持著笑容，但那雙深紫色的眼眸卻令人看不透徹，「這麼久不見,你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說什麼.....

說你是個討厭鬼嗎？

優衣手腳冰涼的站著，連一根手指都不敢亂動。因為那個咒靈的爪子,此時此刻還抵在她的脖子上。

「哦對,忘記給你介紹了。」夏油傑走過來,他笑眯眯的摸了摸她身側咒靈的腦袋，「這位咒靈小姐,名叫佐藤香。她以前跟你一樣,也是只猴子，不過現在可不同,她已經成為可以被我操控的一級咒靈了。我覺得，這也是猴子實現自我價值的一種方式,你覺得呢優衣？」

什麼猴子。

好奇怪的稱呼。

夏油傑第一次要殺她的時候,也莫名其妙喊過她『猴子』。

察覺到優衣不理解的表情,夏油傑一頓，便微笑著讓那隻咒靈的爪子離開了她的脖子。他彎下腰來，視線與她持平，磁性的嗓音溫和：「優衣，這可是我特地為你而尋找的方法。」

「你那麼天真，那麼容易相信別人，離開我的保護，就會可憐的跟要死掉了一樣。所以我才會決定立馬殺死你。不過現在沒關係了，我已經找到讓我們永遠都不分開的方法了，只要你也變成咒靈，成為我術式的一部分，你就不會是製造咒靈的萬千始作俑者之一了。」

「這樣，我們依舊可以毫無芥蒂的、繼續戀愛下去。」

誰、誰要跟你繼續戀愛啊！

優衣在心底吶喊者，但她不敢說出來。

因為夏油傑不對勁，甚至可以用『可怕』來形容。他最近一年時間雖然變得消沉頹廢，但面對她的時候，一向是溫和的。即使是上次見面，他第二次來殺她，給她的感覺雖然有了變化，但完全沒有現在這麼病態。

優衣開始輕微的發起抖來。

就在她想要往後退的時候，夏油傑率先伸出一隻手來，摁住她的肩膀。他臉上露出溫和、具有欺騙性的笑容，「優衣，你是在抖嗎？」

「為什麼發抖。」他說著，笑容不變。但聲線卻逐漸壓低，「不會是因為害怕我吧？」

優衣連忙點頭。

她現在無比的後悔，為什麼沒有陪五條悟去買甜品，為什麼去衛生間化妝忘記帶咒骸，為什麼不能在衛生間多呆一會，等夏油傑走了再出來。

誠實，有問必答。

是優衣最大的優點。

但在此時此刻，卻是索命的鐮刀。

摁在她肩上的手，力氣陡然加大。

優衣疼得眉頭一蹙。

「為什麼要怕我，我可是這個世上最愛你的人。不管是殺你，還是把你變成咒靈，都是為了保護你。要知道這個世上的猴子可是最陰險狡詐的，他們愚蠢不堪，但卻最喜歡欺騙、偽裝，殺了你，是為了避免你離開我之後遭遇痛苦，把你變成咒靈，是為了能讓我繼續保護你。我為你考慮了這麼多，而優衣卻在害怕我。」他的語氣聽起來很苦惱。

「你...你說的不對。」優衣努力剋制上下打顫的牙齒，「我離開你之後，明明也可以生活的超級好。我可以自己搬很重的箱子；遇到壞人，我可以用牙齒咬他保護自己；我被人騙了，就肯定會長記性，被騙的多了，我就會變聰明。一點、一點也不是必須要跟你在一起！」

「而且，你也一點都不愛我。」

「我、我也再也不要愛你了。這輩子都不要再喜歡傑了，因為你是個討厭鬼。」

「......」

我離開你，也可以生活的超級好......

我這輩子都不要再喜歡傑了......

因為你是個討厭鬼......

夏油傑的手驟然收緊，青筋暴起。他強壓下胸腔間不上不下懸著的氣，揚起唇，輕輕地笑出來，「你頭上的發卡，是井浦秀送你的吧？」

優衣沒想到他忽然轉移話題，「你怎麼知道。」

他笑著，「因為你全身上下所有的東西，從哪裡來的我都一清二楚。」

「發卡是井浦秀送的，衣服是悟送的，至於手鏈，是你半個月前跟堀京子去商場買的，對嗎？」

優衣有些難以置信，「你跟蹤我？」

「笨蛋。」夏油傑抬起手，熟悉無比但又很陌生的男性氣息朝她籠罩，他動作很輕地幫優衣整理頭髮，「當然是因為你的手機里有竊聽器啊。」

「跟井浦秀說最喜歡最喜歡他。」

「問悟要不要接吻。」

「反覆說我是討厭鬼。」

「一邊哭，一邊跑去悟的寢室，說要跟他一起睡。」

......

「如果不能全心全意的喜歡我，即使是優衣，也跟普通的猴子沒什麼區別。」

「......」

撫摸著她臉頰的手，慢慢后移，摸上她的後頸。

看著夏油傑陰鬱下來的臉色，優衣被嚇得眼淚直流，他卻好脾氣地貼上來，一邊慢慢收緊捏她脖子的手，一邊溫柔地舔\舐她的眼淚，「好了好了，不會很疼的。放心吧，即使優衣做了那麼多壞孩子才會做的事，我也依舊是最喜歡優衣的，你死後，我會將你變成咒靈的，永遠陪在我身邊。」

只是沒有思想罷了，無所謂。

……

「「術式反轉·赫」。」

巨大的爆破感迎面撲來。

掐著她脖子的手一頓，轉而抓住她的手腕，帶著她躲離術式的攻擊。

窄巷口。

穿著高專.制服的白髮少年左手抬起，做出食指和中指交叉的動作，他臉上的墨鏡不知道去哪了，正面無表情著。

夏油傑也靜靜地望著他。

他們無聲的對峙了一會，五條悟率先轉移視線，落到被夏油傑緊緊拉住的纖細手腕上，臉上的表情逐漸不耐，「笨蛋，還不快過來。」

早在看到五條悟的那一刻，優衣臉上的表情就變得喜悅。

在五條悟說下這句話后。

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開始用力掙扎，想要擺脫夏油傑的手。

可夏油傑卻將她越拉越緊。

優衣有些著急，她快速做出反應，低頭就在夏油傑的手腕上重重咬了一口。

「........」

夏油傑稍稍一愣。

他頓挫著低頭，看著使勁咬他手腕的少女，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明明不疼。

但他卻鬆開了手。

然後就看到優衣快速遠離他，最後看他一眼時，臉上的表情是深深的戒備，隨即，她頭也不扭的就朝五條悟跑去。

他忽然想起，優衣剛才說過的話。

『遇到壞人，我可以用牙齒咬他保護自己。』

這是。

把他當壞人了啊。

明明她以前只會像這樣跑到他的懷裡……

他抬頭，目光渙散地投向前方，優衣已經撲到五條悟懷裡了。他胸腔起伏了好幾下，只感覺那裡堵了一團氣，吞不下，吐不出。

沒什麼的。

一隻猴子而已。

一隻猴子而已。

他手指關節壓著唇，連咳帶喘地好半晌才覺得自己緩過來一些。只是當初星漿體任務中受傷的部位，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沒關係。

一隻猴子而已，完全可以不用在意。

**

優衣抱著咒骸，跟在五條悟旁邊。

他興許是生氣了，一路上一言不發，走得還飛快。

優衣尋找著話題：「你買的甜品呢？」

「我愛買不買，要你管。」

優衣：「......」

她抱緊咒骸，打算還是先不說話了。

他們就這樣僵持著關係回到了高專。一進入寢室，五條悟就一言不發的開始打遊戲，通身都充斥著生人勿進的氣息。

優衣抱著咒骸縮在沙發上，直到她的肚子實在是撐不住了。

她伸手，戳戳五條悟，「我好餓。」

「餓就忍著。」

超凶誒.....

優衣再次戳戳他，「你是不是不開心啊？」

五條悟轉頭，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哈？誰在意你還喜不喜歡他，誰在意你會不會跟他複合啊。」

優衣：「......？」

她一懵，「我好像沒問這些問題，我只是問你是不是不開心。」

五條悟語氣很屑，「你管老子啊。」

優衣也不開心了，「你什麼意思！」

五條悟嗤聲，「沒什麼意思啊，只是覺得你是真的很蠢而已，明明交代過你咒骸不要離身，你卻還是隨手將它丟到座位上。明明已經跟他分手了，你還讓他親你的臉。」

五條悟說前面的時候，優衣內心還很內疚，可一聽到他後面的話，她的火氣蹭蹭蹭就上來了，但她又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她的嘴巴向來有些笨，最後捏緊拳頭老半天，也只憋出來一句：「討厭鬼！」

她氣呼呼的起身，就鑽進了五條悟的卧室里。

將房間門關得超級響。

五條悟在外面敲門，「喂，這是我的寢室！你把門關那麼響嚇唬誰呢！」

優衣捂住耳朵，隔著門、超大聲的罵他：「討厭鬼！」

門外立馬傳來五條悟的回應：「你才討厭鬼呢！我要是討厭鬼，你連討厭鬼都夠不上！」

優衣氣得半死。

她打開房間門，就用力推了一下五條悟。

沒推動。

她就去踢他的小腿。

眼看五條悟伸手要來抓她，她快速關上房間門，還上了鎖。

然後捂住耳朵鑽進被子里，不斷在心裡念『聽不見聽不見』，只要她聽不見五條悟罵她，就說明這次吵架是她贏了。

**

高專。

醫務室。

硝子正在治療一名高專守衛人員，醫務室的大門就突然被人一腳踹開，「硝子！」

硝子的手一抖，差點將針扎歪。

她轉頭看了眼五條悟，這傢伙正咬牙切齒，跟受了刺激的貓一樣，「你說女生是不是都超級善變！」

硝子：「？」

她無語，繼續扎針，「別問我。」

五條悟露出一臉驚訝的表情，「不會吧，你難道不是......」

硝子黑臉，「滾。」

五條悟頓時嚷嚷出聲：「我們起碼是同窗，你怎麼可以對同窗說這麼粗陋的詞！還有沒有一點同窗愛了！」

硝子最受不了的就是五條悟這副白色口香糖的樣子，甩都甩不掉，煩人的很。她深呼一口氣，開始施展反轉術式，等將病人徹底治好，她叼了根煙在嘴裡，一邊洗手，一邊無語又無奈地問：「說吧，你到底遇到什麼問題了。」

五條悟：「我有一個朋友，他現在遇到了非常非常嚴重的感情問題。他的女朋友明明有他這麼一個大帥哥當男朋友了，可偏偏還讓她的前男友親她！這是什麼情況？」

硝子一言難盡，「這個朋友是不是.....」

「不是我！」

硝子望天，「也行吧。是不是因為她的前男友更帥一點的緣故呢？」

「不。」五條悟一臉肯定，「她的前男友小眼睛、怪劉海，完全沒辦法跟她的現男友比。」

硝子沉默的吸了口煙，「也許....我是說也許，也許優衣並沒有跟你談戀愛？」

「怎麼可能！我們可是都接吻了誒，不是戀愛關係，會接吻嗎？」五條悟嘟囔。

「那就也許是前任難忘吧。畢竟優衣跟夏油談了五年不是嗎？分手也只分了三個月不到的時間而已，肯定是會舊情難忘的。」硝子一副開導的樣子。

「哈？才談了五年而已。」五條悟不滿意，「哪裡有什麼舊情可以難忘的。」

「五年時間可不短了，優衣現在應該是十八歲吧，也就是說，她從十三歲就在跟夏油談戀愛了。一般從這麼小的年紀開始談的戀愛，通常不到一年就會分手，因為年紀太小了，完全不知道感情是什麼，就會稀里糊塗的把關係比較好的異性玩伴，當成喜歡的對象。等真的確定戀愛關係在一起后，很快就會出現一系列矛盾，然後他們就會分手，連普通的玩伴都做不成。」

硝子喝了口清酒，潤潤嗓子繼續說：

「而夏油和優衣能戀愛那麼久，就說明他們是真心相愛。他們又都是對方的初戀，初戀可是最難忘的，可以說，如果夏油沒有叛逃，他們是肯定會結婚的。」

硝子越說，五條悟的臉色就越差。最後，他看了眼桌子上的水杯，拿起來喝了一口，就開始反駁：「才不是。」

「早見優衣那個笨蛋，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喜歡。她怎麼可能會真的喜歡傑。」

硝子攤手，「那誰知道呢。」

五條悟不爽了，「我真是瘋了，跟一個單身狗說什麼。」

硝子：「？」

硝子咬牙，「你這個屑，說什麼呢？」

五條悟聳了聳肩，「硝子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單身狗是不會理解戀愛的苦惱的。」

「你給我滾過來，再給我他*說一遍！」硝子忍無可忍。

五條悟一臉欠揍，「我都說了兩遍了啊，你怎麼還讓我說第三遍，我說，單身狗就不要管....等一下。」

他的表情一下頓住，「你這杯里裝的什麼？」

硝子視線下移。

落到五條悟手裡的杯子上。

硝子：「......」

糟了。

她連忙去整理重要器材和醫術，可還不等她多拿幾本書，五條悟就已經開始酒精上頭了，他舉起左手，念出了索命魔咒。

「「術式順轉·蒼」。」

......

「轟——」

「轟轟轟——」

.......

硝子：眼神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