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回 會父執舞劍宣情

第294回 會父執舞劍宣情

話說章秋谷三人在張園裡閑逛,有些意興闌珊了,正打算叫馬車回去,正在這個時候,刺斜里又走過一個學生裝束的少年男子來,和那婦人做了一個鬼臉,那婦人頓時眉開眼笑地還他一個媚眼。她以為章秋谷沒有在意,誰知偷偷轉眼一看,發現章秋谷正好將兩個人眉目傳情的小動作給看了個正著。那婦人不由得臉上紅起來,一個轉身,便走進安塏第去。

章秋谷嘆一口氣道:「這個就是孫伯義的如夫人。本來是個半開門的私娼出身,手裡頭著實有幾個錢,並且也通些文墨。自從嫁了這位孫伯義之後,對她是寵愛非常,把家事都給她掌管,那位正室夫人倒反成了贅瘤。如今依仗著孫伯義的聲譽,居然當了什麼女學堂的監督。你看她都這般的年紀,還是如此風騷,回眸顧影,賣弄風情,學堂交給這樣的人監督,可還能學出什麼好的來!」

一面說著,馬車已經來了,章秋谷等人便各自登車回去。

到了次日,章秋谷一早起來,坐了馬車去拜了幾個客。差不多九點多鐘的時候,便到歸仁里馮公館里。

見了馮太史弟兄兩個,相讓坐下,談了一回,便說到這一次賽珍會的事情來。馮子淵氣忿的道:「好好的一個慈善會,如今弄成了一個大台基,還不如不開這個會,還覺得乾淨些。」

台基,是舊中國在上海、蘇杭和天津等地開設的專供男女偷情的「小客寓」,又稱「花客棧」、「轉子房」。

章秋谷聽了道:「老伯這個意見卻錯了。這個賽珍會雖然被他們弄成了個大台基,卻終究還是那些饑民得了些實惠的。」

馮子深聽了,搖搖頭道:「照你這樣說起來,這些傷風敗俗的舉動都是應該的了?據我看來,賑濟饑民的事小,不過是患在一時;敗壞風化的事大,卻是患在久遠。兩下里比較起來,終歸是要有些輕重的分別。」

章秋穀道:「老伯的話自然不錯,卻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上海這地方本來就是風俗很壞的了,就是沒有這個賽珍會,依然還是這個樣子,並不是開了這個賽珍會方才敗壞風化的。不開這個會,風俗未見得就會變好;開了這個會,卻是實實在在的對災民有些益處。這樣比較起來,還是賑濟饑民的事情來得重要些。兩位老伯以為如何?」

馮子淵和馮子深聽了,低著頭想了想,覺得當真不錯,便點頭稱是。

一會兒端上菜來,清清疏疏的幾樣,卻甚是精緻。座中就是主客三個,不請別人。

章秋谷吃了幾杯酒,有了幾分酒意,不由得就把近期來的彷徨惆悵激發出來。放下酒杯,嘆一口氣,口中高吟道:「姮娥老大無歸處,獨倚銀輪哭桂花!」

馮子淵聽了,對著他兄弟嘆道:「古之傷心人!」說著,又把這兩句詩在口中翻來覆去的念了兩遍,擊節嘆賞道:「好詩,好詩!」說著,又問章秋穀道:「是近作嗎?好象這兩句詩在古人詩集上沒有見過。」

章秋谷笑道:「這兩句是錢虞山的《秋興》詩,是本朝干嘉年間的禁品,坊間沒有刻本的。」

馮子深聽了點點頭道:「他的詩你還記得不記得?可好抄寫幾首出來,也好叫我們見識見識?」

章秋谷聽了,便向馮子淵索了紙筆,提起筆來,風雨一般的就寫了二十餘首。放下筆來道:「還有一半沒有寫出來,卻是記不全了。」

馮子淵接過來,高聲朗誦了一遍。又遞接他兄弟看了一遍,兩個人都嘖嘖嘆賞。

章秋穀道:「他這個詩都是慷慨激烈之音,覺得比平常的詩要容易見長些。」

馮太史兄弟都點頭稱是。

章秋谷吃了幾杯酒,馮子淵見章秋谷酒量不差,叫下人換過大杯來,又灌了章秋谷幾杯。

章秋谷不覺有了七八分酒意。一眼看見壁上掛了一口古劍,便走過去取在手中,拔出鞘來看了看,卻是一口雙劍,贊道:「這把劍雖然算不得寶劍,卻也很有些分量。」一面回過頭來對著馮太史兄弟說道:「小侄酒酣耳熱,要大膽在兩位老伯面前放肆一下,舞一回劍,給兩位老伯佐飲如何?」

馮太史兄弟兩個齊聲說道:「好,很好!」

「我們正要請教。」

說著,大家立起身來。

章秋谷把身上衣服略略的緊束了一下,拿著雙劍走到院中,慢慢的舞動起來。

起初的時候,只見那劍光一閃一閃的耀得人眼光頻閃,還看得見人影兒。舞到後來,只見萬道寒光高低馳驟,一團白氣上下縱橫,好似那大雪漫天,梨花亂落,看不見一絲人影,鋒芒四射,咄咄逼人。

馮子淵看了,倒覺得有些膽寒起來。

一會兒劍光一閃,用了一個金雞獨立的架勢,收住劍法,露出一個人來,提著雙劍走進屋中,把劍插入鞘內,面上微微的有些泛紅,向著馮太史弟兄兩個拱一拱手道:「小子放肆,放肆。」

馮子淵攜了章秋谷的手,仔細端詳了一回,口中說道:「不想你竟有這般絕技!不枉了我那位老友文采斐然,留下你這般一個文武全才的佳兒。」說到這裡,不由得神色凄然。

章秋谷聽得馮子淵提起他父親來,也是覺得銜哀悲戚。

馮子深見了,恐怕提起了章秋谷心中的傷感,便岔開話掩蓋了過去。

吃過了飯,又談了一回,方才別去。章秋谷也邀請他們去憔翠園做客,兩人答應了下來。

過了兩天,張園的賽珍會已經結束。辛修甫也總算是忙完了,得已脫身了。

這一天,辛修甫邀情章秋谷到他公館里,把要娶蘇青青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章秋谷詳細說了。

章秋谷在南京的時候,已經接了辛修甫的信告訴了他這件事情。又聽了貢春樹和劉仰正與他細說,這件事兒的根由始末早已經了解清楚。如今聽了辛修甫的話,沉吟了一會道:「你當真要娶蘇青青嗎?」

辛修甫道:「自然是當真的,難道我和你說笑不成?」

章秋谷搖一搖頭道:「你常說,將來娶妾,斷不要堂子里的倌人,怎麼如今又要娶倌人來?上海的倌人豈是可以娶得的嗎?」

辛修甫道:「你常常說,真有良心的倌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如今我恰恰的遇著了這個蘇青青,就和你遇著陳文仙一般。」

章秋谷不等他說下去,哼了一聲道:「只怕沒有這般湊巧吧!何況,陳文仙的情況你也知道,而且她只有我一個男人!」

辛修甫啞然,吭哧了半天才說道:「這個人我很信得過,她委實的是真心待我,沒有什麼三心兩意,我可以給她出保結的。」

保結,是指官吏應選或童生科舉應考時證明其身分、情況的憑證。如擔保應試童生身家清白,沒有冒籍、匿喪等。

章秋谷哈哈的笑道:「萬一個真是假的,你該怎麼辦?」

辛修甫道:「這個人我不但試過她一次,已經一連試過三四次了。」說著,便把前幾次試驗的情形和章秋谷說了一遍。

章秋谷聽了,低著頭著實沉吟了一會兒,又細細的把當時試驗的情節詳詳細細地問了一遍,又想了一回,方才對辛修甫笑道:「據我看來,還是個假的。」

辛修甫急得跳腳地道:「你未免過慮了。我這般絞盡腦汁地試驗,都試不出來,我把情況說得那般危機,她都肯除了牌子同我一起走,哪裡還有什麼虛假?我倒要好好聽聽,你從何判斷她是個假的?」

章秋谷笑道:「你不用跳腳,待我慢慢的和你講就知道了。那班堂子里的倌人,要是能給客人一試就試出原形來,那便是個不中用的飯桶。對於那些頗有閱歷的老油條,你哪裡能試得出她的深淺?任憑你口中說得如何的危險、緊急,對她來說,真假並不重要,只要把你迷惑住就行,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如果你的話果然是真的,對她來說也是無所謂的,真的到了那個時候,她只管再借個緣由,翻臉和你斷絕關係也不遲。所以任憑你是真是假都不打緊,這個時候無論你說什麼,她只要一個勁兒地給你灌迷魂湯,得其所哉便好。你想他們那班倌人,要是聽了你們這班客人的什麼話,都要翻臉暴露出本相,冒冒失失的吵鬧一陣,萬一是假的,不但客人臉上過不去,將來這個沒良心的聲名傳出來,她哪裡還能做什麼生意?」

辛修甫目瞪口呆,想了一想還是不死心地道:「你的話很是不差,我也很佩服你的見識。但是這些話,你也不過是揣度之詞,沒有什麼實際的憑據,你怎樣知道她是假的?」

章秋谷笑道:「這個很容易明白的。你想,她既是和你恩深義重,發誓不嫁別人,聽了遇到這等性命攸關,十萬火急的危險,按理說她應該是急你之所急,非常焦慮迫切才是,哪裡還有工夫來揣度猜疑你的話?如今,你只看她知道了這個信息,全沒有一點兒張皇迫切的神情,還是一味地軟款纏綿哄著你,說了那許多深恩厚愛的話,豈不是假的嗎?」

辛修甫聽了,蹙著眉頭躊躇了好一刻,方才說道:「據你這般說來,要怎樣才算是真的?」

章秋穀道:「這也不難。只要她真的除了牌子跟你到海外去,到了出海的船上還是無怨無悔,那就是真的了。」

辛修甫很是懊惱地一拍額頭。他當時高興過頭了,沒想那麼多,一股腦地就和盤托出了。

正是:十年載酒,魂迷照玉之屏;一枕驚秋,夢斷鮫紅之被。

男豬腳再次幫朋友排憂解難,成為了愛情偵探,要偵察一下這個好友絞盡腦汁都沒試出來真假的資深倌人,對好友究竟是真情,還是假意。男豬腳到底要如何偵察試探?好玩兒的大戲即將上演,咱們下回戲說端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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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龜之吃的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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