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青蛇傳奇

每月的三日和八日，正是東郡大集開市之期。今日正是五月初三，東郡人煙稠密，因此上東郡大集集聚了四方的商販，集市之上，叫賣吃喝的、賣布頭的、捏糖人面人的、傢具雜貨乃至猴戲雜耍都在此地的開了張，一堆堆一撮撮吸引著南來北往的趕集人。

在這集市之中，有一堆人群圍的格外稠密，而且人堆之中不時地傳出「哎呦！」「小心」的驚呼之聲一會又傳出：「好！」「地道！」的歡呼之聲。

湊近一看，原來是一個玩蛇之人，只見玩蛇人中等身材，大約七旬上下年紀，面容枯槁，低眉順眼，微留著一撮彎彎黃黃的山羊鬍。而一條手腕粗細，三尺長短的青蛇，正依著此人指令在他的腿彎、前胸手臂脖子後背蜿蜒盤旋，看到驚險之處，人群之中又爆發出「好錒！」的驚嘆之聲來。

玩了一會兒，老人右手一指，大聲說道：「大青，回去！」那條大青蛇隨著手勢，慢慢的游進了養蛇人身後黑布蒙罩的大竹簍中。人群的喝彩之聲還未散去，老人又從身後摸出了一竿竹笛來，簡單的吹了幾個清調，蒙罩竹簍的黑布慢慢升起，又有一顆青色的蛇頭慢慢探出，隨著舒緩的笛聲，青蛇慢慢的游到了場地正中。

這條也是青蛇，僅有二尺半長短，擀麵杖粗細，通體細密的菱形青鱗映著日光泛出虹彩，蛇頭做橢圓形，在蛇頭正中間，有一片菱形鱗片卻是硃紅色的，恰似在額頭上開了一隻硃砂赤眼一般，笛聲吹了幾個花腔，逐漸變得靈動起來，那青蛇竟隨著笛聲翩翩起舞了起來。

圍觀的眾人卻是看的呆住了，集市之上養蛇耍蛇的見過不少，但是像這樣簡直能通人性一般的蛇戲卻是見所未見。

隨著笛聲漸漸停歇，「赤眼」青蛇一邊舞動著一邊慢慢的退回到了竹簍之中。

「好！」人群之中爆出一聲喝彩，耍蛇人背著手抓著銅鑼伸了出去，不少人將銅錢扔了進去。

山巔半遮一鉤彎月，彎月像是眯著眼冷冷的窺視著山神廟灰檐脊下，映著孤零零黃光的白色窗紙上。

「嗯，算是夠了這半個月的口糧了。」籍著那昏黃的油燈，玩蛇人點清了今天的銅錢，「七百五十文，足夠撐到下月趕集之時了。」他說出聲來，枯槁的臉上慢慢的浮現出一絲笑意。

「大青、二青，出去散散心吧！」年近六十的他孑然一身，早把所豢養之蛇當成了自己的親人，而夜間放蛇外出捕食，一來所養之蛇可得以捕獵，少省餵養之費，二來可以增長蛇身筋力，這是他們耍蛇之人的不傳之謎。

所以每到集市散會之後，於夜間放牧於草地豐茂之處，早起玩累的蛇自然跑回竹簍之中，這也成了他和所豢養之蛇的一個習慣。

「大青、二青，出去散散心吧！」他又叫了一遍，心裡感覺很奇怪，往常二蛇非常馴良，一聽呼喚及時出簍玩耍，今天怎會不聽召喚？

他一邊想著，一邊走到了竹簍邊，伸手解開了黑色幕布，定睛一看，頓時心中冷了半截。

原來大青依然死去，二青不斷地用蛇信細細嗅著大青的屍體，蛇目之中，竟似帶有淚光。

「哎，大青如今以到三尺長短，按著耍蛇人的規矩，就算縱然不死，也不能用於蛇戲了，這早晚也要放歸山林的」老漢自我安慰著，慢慢的對著竹簍李的二青輕聲說道：「乖二青，今天自己玩去吧，我把大青好好安葬，也不枉跟了我這一場。」那二青果然靈異，竟似聽懂了一般，回頭戀戀不捨的看來大青一眼，慢慢的像廟外游去。

老漢背著竹簍走出廟外，，就著清冷月色，在哪樹底花蔭之下，撅了一個土坑，將大青慢慢的放平進去，合土之後，眼角滲出了兩滴豆粒大小的渾濁淚水。

這一夜，老者是輾轉反側，無法安穩睡下，直到天光初明，才合了眼睛迷糊了一會。

日頭升了起來，給這小山之上的蔥鬱草木，鍍了一層金黃。陽光透過白紙窗映在了老人的臉上。使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二青，起來了」老人如同在叫自己的走丟了的子侄，一邊叫著，一邊看著竹簍「哎呦不好！」竹簍里空空如也，二青不見蹤跡。這下老人著了慌，二青可是他的飯碗吶！這下老人一點睡意也沒有了，急急的批了短卦，跑出廟外，在哪草木豐茂的地方細細的尋找，但無論老人呼喊、吹笛，總也不見回應。

一直找到了傍晚時分，老人嗓子也喊啞了，正在老人心灰意懶欲哭無淚的時候，只聽見草木窸窸窣窣的聲音，大青分著青青綠草，慢慢的游到了老人身邊。

老人一看見二青歸來，不亞於平地撿到了金元寶一般，開心的手舞足蹈，等他仔細定睛一看之時，只見二青身後還跟著一條極細的小青蛇。

老人驚喜交加，馬上引著二蛇迴轉廟中，拿出精心調製的餌料，滿滿的撒了一桌，二青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但是它身後跟著的小青蛇卻似乎有些拘謹，蜷縮在供桌的一角，二青用嘴叼了餌料，探頭去喂，小青蛇這才吃了起來。

老人這是仔細的看了看小蛇，這條通體也有青色細鱗，僅拇指粗細，大概一尺半長短，眼眶之上似乎有兩個乳白色肉芽像是頂著兩隻小角一般，絨絨可愛。

「你是二青帶來的，就像他的弟弟，就叫你小青吧！」老漢捻著山羊鬍，笑著的說道。小青竟也似聽懂了老人的話語，竟然頻頻點頭。

等二蛇吃飽了飯，老人，想著眼瞅再有三天又是集市之期，老人想試著訓練一番小青，誰成想那小青竟然異常通靈，竟似懂人心意，只要老人一個手勢甚至一個眼神，就知曉如何輔助配合，老人如獲至寶。

自此之後，老人攜著二青、小青趕集逛廟，憑著二蛇這通人性的表演，竟然也衣食不缺，並且頗有盈餘。

時光匆匆，過了三年。此時二青已經長到四尺長短，碗口粗細。按理來說，雜技之蛇長到三尺來長，就應該放歸山林了，因為身軀龐大之後，各種把戲無法順利施展，但是老人因為愛惜二青馴良，所以養著此時，蛋如今無法再用，所以今日老人就在深山之中，將二青放出，對二青說道「二青錒，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你天賦異稟，將來必能成龍，這竹簍之中，恐怕阻你修行，自此以後咱們就此別過了吧！」二青聞言，緩緩點了點頭，小青也從竹簍中游出，二蛇交頸相依相偎，似有戀戀不捨之意。

「罷了罷了，」老人揮揮手說道「小青是你帶來的，你要不舍的就把它也帶走吧！」二青，小青聽聞至此，都圍著老人轉了兩圈，游進了大山深處。

老人半是心酸，半是安慰的點點頭。這幾年因為他的蛇戲絕活，著實也積累了不少錢財，之後就算不以次為生，也可勉強支持。

如此過了三年之後，山中行人樵客都說山中出現了兩條青色巨蟒，看著行人就想捕食，嚇得過望客商不敢走次山路。

說來也巧，今日耍蛇老人正從山中路過，行至半途，耳邊就聽得風聲呼呼作響，眼瞅著身側邊一條水桶般的青色巨蟒撲來，老人驚呼，轉身欲逃，誰知道身後又有一條巨蟒堵在路口，這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老人無法可想，等到身側的青色巨蟒撲倒眼前張開了血盆大口，老人突然發現了在巨蟒額頭正中間的硃砂色鱗片，老人急忙大呼：「二青！二青！你不認識我了嗎？！」

巨蟒停住了身子，蛇信吞吐，另外一條巨蟒也撲到了老人身邊，兩隻巨蟒盯著老人，突然間似乎認出了老人，兩條巨蟒用頭頂不停的輕觸老人的胸膛，老人這是才看的清楚，分明就是自己豢養的二青和小青！

一人兩蛇親密了好一會，老人鄭重的說道：「二青、小青，這深山之中肯定不缺血食之物，自此以後，切莫殺傷人命，否則定會遭到天譴！你們都天賦異稟，將來並將化蛟成龍，萬望以後多行善舉。」

二青、小青兩條巨蟒，認真的點了點頭，辭別了老者，慢慢的游進了林木之中，所過之處，林木為之中分。

自此之後，山道之上，再也為聽見巨蟒傷人的消息，而數年後的一次雷雨之夜，有多人眼見兩條巨蛟騰空飛翔。而老人也在數年之後，無疾而終，享年九十餘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