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背叛
第397章背叛
北狄大軍駐紮在京城百里之外的棲山腳下,巨大的雄鷹旗幟在風中飛揚,遮住了燦爛的春光,連飛鳥路過也要為此繞行。
元玉堂墨藍的眸子倒映著滿山翠綠,似感嘆道:「大兗的山川是我見過世上最美的風景,若非不得已,還真是不忍心毀掉這樣一片美景。」
儘管已經是春天了,但他依舊攏著一身厚厚的狐裘,面色雪白,偶爾會咳嗽兩聲。
洛桑有些擔心他的身體:「殿下,外面風大,您還是進去等吧?」
「不必了,」元玉堂裹緊了狐裘,望著京城的方向,「二哥快要回來了吧?」
「現已過了午時,想來應該是快了。」
「二哥在軍營里待了許久,今日難得出戰,只希望他不要戀戰才是。」
此次北狄派了兩位皇子前來,元玉珹行事衝動,一心只想攻入京城,奪得天下,而元玉堂考慮周全,並不支持他在此時出兵。
元玉珹不知道元玉堂心中顧慮,認為他是畏懼傅明訣的玄羽衛,才不敢出兵,每每談及此事時,總會鬧得不開交。
為此,兩人發生過幾次爭執。
洛桑說:「有雲鏡跟在二殿下身邊,應不會出什麼大亂子。」
「嗯,但願吧——」
這方話音剛落,遠處驟然響起一陣激烈的馬蹄聲,很快,北狄的旗幟漸漸浮現於山林間。
元玉珹帶著滿身怒氣策馬飛馳,守衛還不及挪開柵欄,便被他揚了一臉土,逼退至一旁。
眼看烈馬就要衝到身前,洛桑連忙護住元玉堂:「殿下小心!」
元玉堂看著高高揚起的馬蹄,眸光一冷。
下一刻,元玉珹猛然勒住韁繩,馬兒吃痛,發出刺耳的嘶鳴,歪頭沖向一旁,踏碎了台階,燃燒的火盆順勢而倒,炙熱的炭火四處飛濺。
洛桑擋在元玉堂身前,手背被滾燙的火星子灼傷,隨後怒目瞪向元玉珹:「二殿下縱馬闖入,險些傷了太子殿下!請問二殿下究竟是何居心?」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來質問本皇子?!」
元玉堂抬手攔住洛桑,示意他不要衝動。
洛桑握緊了拳,退至一旁:「屬下失禮。」
元玉珹冷哼一聲,騎著馬慢悠悠走過來,居高臨下地對元玉堂說:「此駒乃是靖安王的坐騎,我剛得到不久,難免把控不住,叫四弟受驚了,實在抱歉。」
元玉堂對他虛假的道歉並不在意,說:「萬物皆有靈,這馬雖好,但跟了靖安王多年,想來已認了主。若實在降服不了,二哥不妨另尋一匹良駒,免得日後傷了自己。」
「此事就不勞四弟操心了,」元玉珹咬咬牙,「這場仗還不知會打多久,你還是先想想該如何撐到那個時候吧!」
說完,翻身下馬,把韁繩扔給隨從,大步衝進了自己的營帳。
洛桑望著他的背影,憤然道:「二殿下未免太過囂張!平日里對您無禮也就罷了,如今竟然敢縱馬傷您?真是太過分了!」
「罷了,」元玉堂沒有那麼生氣:「他畢竟沒有真正傷到我,且隨他去吧。」
「您總是那麼心軟!」
「並非我心軟,只是眼下時局未定,不必為了這些小事讓自己徒增煩惱。」
洛桑憤憤不平。
這時,姍姍來遲的雲鏡從營外走來,見過禮后,方才說:「今日一戰,二殿下在景王手中吃了虧,心中有氣,所以才會如此,讓太子殿下受驚了。」
元玉堂很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問:「是景王的玄羽衛嗎?」
「正是。」
今日元玉珹帶了兩萬兵前去找傅明訣算賬,誰想還未抵達北明門,身旁的副將便被傅明訣一箭射穿了眉心。
元玉珹氣不過,不顧阻攔,下令攻城。
北狄軍兇猛無比,力拔千斤,可對上身形迅速,善用暗器的玄羽衛絲毫沒有還手之力。
撐了不過兩個時辰,北狄逐漸呈敗落之勢。若不是雲鏡及時勸阻,估計這兩萬大軍今日便會折在傅明訣手裡。
元玉堂聽聞后,瞭然,道:「玄羽衛確實個麻煩,現在京城裡的情況如何了?」
雲鏡:「回殿下,消息傳去京城已有兩日,暫時還未接到回信。」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等雲鏡走後,元玉堂的眼眸遂而變得深沉起來,懷著心事回了營帳。
洛桑見此,不禁問:「殿下,您可是在擔心京城情況有變?」
「嗯,」他在火盆前坐下,見四下無人,才道出了心中顧慮,「來大兗之前,父王曾交代我們要聽從他的指令。這一路上,由肅州到京城,他每一次所傳給我們的消息皆是準確無誤,可到了抵達京城后,他卻失了聯繫,這不得不讓我懷疑,他對北狄的忠心。」
洛桑不解:「王上為何會如此信任一個探子?難道就不怕他背叛嗎?」
「他若只是普通的探子,父王自然不會如此相信他。」
「那他到底是誰?」
元玉堂眼眸里似有火光在跳動,良久,才道:「父王有個一母同胞的弟弟,十七年前死在了暴雪中。但他並沒有死,而是來到了大兗,重新換了一副面孔生活。」
洛桑愕然:「您說的難道是.」
「父王只有一個親弟弟,也就是我的叔父——德親王元顥。」
元玉堂對這個叔父並沒有印象,甚至連他原本的模樣也未見過,在聽聞這樁奇事時,他只覺得恐怖。
一個人能夠忍受剝皮剔骨之痛,冒著隨時可能被人發現的危險,只為獲取更高的權力。
這樣龐大的野心讓元玉堂感到恐懼,哪怕那人是他的血脈至親,他也無法完全信任。
對權力的追求會讓人迷失本心,元顥在這座皇城之中見過太多富貴榮華,時隔多年,誰又能保證他還是那個忠於北狄,忠於北狄王上的元顥呢?
京城之上堆積這灰色的雲海,整座宅邸沉寂在一片靜謐中。
蔡沅逆著光坐在太師椅里,聽完暗衛的稟報后,沉沉開口:「元玉珹還是那麼蠢,不過是死了個副將,便冒失進攻,丟了顏面不說,反而讓傅明訣佔了上風。」
「主子,就算玄羽衛再厲害,也抵擋不住十五萬大軍,只要拖住涼州衛,我們定能在穀雨前攻下京城!」
「此事可沒有那麼簡單,」蔡沅道,「靖安王雖死,但裴策卻拿著兵符去了慶陽關,預計再過幾日,他便會抵達慶陽了。」
「那是否要屬下殺了他?」
「裴策身邊有一武功高強之人,派去的殺手最多在他手下過三招便會喪命,憑你的本事,殺不了他的。」
手下暗自驚訝:「世間竟有如此厲害之人?」
蔡沅想起那一襲白衣,眼神暗了暗:「江湖排行第一的顧青衣便是死於他之手,如今他該稱得上天下第一了。」
當初他借紫霄宮之手除掉鹿山,唯獨謝淵亭活了下來。
本以為顧青衣能殺了謝淵亭,沒想到最後也敗在他手上。現在謝淵亭護送裴策去慶陽關,一路暢通無阻,若是叫他知道鹿山被滅門的真相,只怕會立馬帶著涼州衛殺回來。
「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須趕在涼州衛趕到之前,拿下京城!」蔡沅話音一轉,「但能入京之人只有一個——」
「您認為這人該是誰?」
「元玉珹。」
手下不太明白:「您方才不說二皇子太過冒失,險些失了大局,為何最後能進城的人卻是他?」
「正是因為他夠蠢,才更好控制,我辛苦了這麼多年,難道最後還要將皇位拱手讓給我那位病入膏肓的哥哥嗎?」蔡沅目光陰沉,繼續道,「這一切本就是我應得的,早在二十年前,那個位置就該是我的!」
話落,蔡沅神色忽的一變,警惕地盯著窗外,吩咐道:「去看看是何人。」
「是。」
黑影一閃而過,瞬息之後又回到這間書房。他恭敬跪下,道:「主子,是三爺,您看要不要.」
蔡沅稍稍一怔,有點驚訝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在蔡家三個兒子里,長子蔡琂性格寬厚,不惹是非,察覺到父親所做的一切后,只是選擇將蔡文濱送出京,然後裝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樣;次子蔡瑒生性怯弱,只求穩進,為官數載,至今仍舊是個六品官。
而蔡琦並非老夫人所出,在蔡家難免受到冷眼,這也養成了他唯利是圖,兩面三刀的性子。
蔡沅,不,應該說是元顥,正是因為看中了他這點,才會對他格外「關照」。
蔡琦替他做了很多事,但對於他的真實身份,蔡琦並不知情。
可他方才那番話終究是被蔡琦聽了去,雖然北狄大軍已攻下北境,但大計一日不成,他的身份便一日不能暴露。
元顥緩緩閉上眼,沉默許久,終於做了決定:「看在他叫了我這麼多年父親的份上,讓他走得痛快些吧。」
「屬下遵命。」黑影應聲而動。
蔡琦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父親會是北狄的姦細,更準確地來說,那根本就不是他的父親!
他原以為父親只是面對陛下的打壓心有不甘,卻不想他從一開始的目的便是謀權篡位。
直到死,蔡琦都沒想明白,究竟是從何時起,他的父親換了個人
夜來春雨瀟瀟,豆大的雨點夾雜著冰雹砰砰砸在屋頂上,沒有人聽見庭院深處的咽氣聲,只早早滅了燈,守著一顆不安的心惴惴入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