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番外四 重逢(傅雲綽篇)

第403章 番外四 重逢(傅雲綽篇)

捱過了寒冬,又是一年春好。檐下的梅花緊緊擁簇在一起,日光透過樹蔭落在青磚上,金光點點。

堂內縈繞著淡淡檀香,傅雲綽安安靜靜跪在那裡,手握佛珠,白凈的面龐不似往日明艷,反倒多了一份超脫世俗的淡然。

太后和先皇的喪儀結束后,她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每日誦經、謄抄經書,為在戰爭中死去的那些人祈福,也為她的母后的祈福。

太后雖然有錯,但終究是她的母后。

她無法代替薛家及死在落霞谷的萬千將士說原諒,可她作為女兒,卻是愧對於太后的。

她對母親所有的怨恨都在最後那一聲聲「對不起」中,平復下來。如今戰事已平,一切似乎都安定下來了,她望著隨風翻動的經書,心想:若是此生能這般安靜的走完,也算善終

也不知這樣跪了多久,直到腿有些麻了,她才逐漸回過神。

曼冬從外面進來,道:「殿下,奴婢讓人備了午膳,您要不要用些?」

「不了,」傅雲綽捶了捶僵硬的腿,緩緩起身,「本宮沒什麼胃口,晚些時候再說吧。」

曼冬不再勉強,輕聲退了出去。

府上那些七七八八的人走了后,安靜了許多,曾在腦中揮之不去的影子好像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去,偶然想起時,只覺得遺憾,心底卻再泛不起一絲波瀾了。

她走到桌前,放下佛珠,目光觸及到掛在上面的那隻梅花玉墜時,忽的一頓。

謝淵亭.

她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這個名字了,可念出口時,又像時常掛在嘴邊,說來自然。

那日,凌幼瑤將這枚玉墜交給她時,只帶來謝淵亭的生死不明的消息。

謝淵亭不告而別,讓她恨不得砍他兩刀出氣,可在真正得知了他「死訊」后,心裡卻是悶悶的。

在所抄寫的那些經書里,也有為謝淵亭抄寫的,但沒有像給其他人的一樣扔進火盆里燒了,而是整整齊齊放在一旁。

傅雲綽想,若是他真的死了,便將那些經書燒給他;若他還活著大抵也不會回來了吧?

她看著在不經意間寫下的那個名字,神色晦暗不明。

明明只是個不重要的人而已,可他的名字卻如同刻在心間,怎麼也抹不去。回想兩人上一次相見,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清朗的風從窗欞間穿過,吹得書頁嘩啦啦作響,筆尖凝滯的墨在紙上暈開一團污漬。傅雲綽再無心抄寫經書,置下筆,推門出去。

守在外面的曼冬,見她出來,便問:「殿下您這是要去哪兒?」

傅雲綽搖搖頭:「只是待得有些悶了,想出去走走,你不必跟來,本宮就在府里轉轉。」

這段時日發生的事太多,曼冬知曉她懷著心事,便沒有跟上去。

沿著清心堂向東,是粉白的游廊,一側有竹林擁簇,枝葉繁茂,襯得天光杳杳。從前走在這片地方時,總能聽到逾牆而來的琴音——謝淵亭不擅琴,可拿到那把棲梧琴后,常會彈那首《鳳求凰》,只而今再也聽不到那笨拙又難聽的琴聲了。

早前冰雪未化,直到近日,庭前梅花才漸漸綻放清香。

傅雲綽沿著游廊走走停停,不知不覺間,走到了那處空蕩已久的院子。

事了拂衣去——拂衣園的名字便是由此而來,逍遙自在,正如她所見到謝淵亭時的第一眼那般。

拂衣園裡所有的布置依舊保持著原樣,一絲灰塵也未積攢,連謝淵亭平常睡覺的那張躺椅也是乾乾淨淨的。

傅雲綽走了過去,如往常無數個醉酒的夜晚一般,躺在上面,靜靜感受著春風拂過臉頰。

從此處望去,正好能看見那枝探出牆頭的梅花,風過時,便會送來陣陣清香。

難怪謝淵亭總喜歡躺在這裡睡覺.

傅雲綽不知道自己何時睡過去的,只知道再醒來時,她在拂衣園裡的床上。

「曼冬?」她朝外面喊了一聲。

門被推開,曼冬撩開紗簾走進來:「殿下您醒了?」

「本宮怎麼會在這兒?」

「您昨兒說想自己走走,沒讓奴婢跟過來,後來奴婢見您遲遲沒回來,便四處尋您,最後才發現您在這裡睡著了。」

傅雲綽記得自己明明是睡在外面的躺椅上,難道是她半夜自己走進來的?

她實在想不起來,索性不去想了,掀開被子下床,道:「更衣吧,本宮今日要進宮一趟。」

「是。」

京城平定下來后,朝臣們催著太子登基,可傅允辰總是躲避著,除了裝病也只能裝病了。

傅雲綽知道皇后和傅修昀的死給他帶來很大衝擊,才會叫這孩子如此害怕。她進宮時,大臣們在議政殿里站了一片,傅允辰坐在上面,顯得手足不安。

傅允辰聽見宮人的通傳聲,心中一喜,連忙走過來:「姑姑,您可算來了!」

傅雲綽看見他眼裡的如釋重負,有些心疼,牽著他的手回去坐下,隨後對那些大臣說:「往後有何事,先上報內閣,經內閣審定后,若需要太子決斷,再呈交上來,而不是隨便一件小事便要拿上來說道一番。朝廷養著你們,不是為了讓你們在這裡吵架的!」

大臣們被她說的面紅耳赤,羞愧難當,不再多言,紛紛行禮告退。

等所有人都走後,傅允辰拉著傅雲綽的袖子說:「姑姑,辰兒不想待在這裡」

傅雲綽摸了摸他的頭,柔聲道:「我知道辰兒這段日子很辛苦,但你皇叔還未醒,有些事只有你出面才能解決。等你皇叔醒來,一切便會好了。」

「那皇叔何時才能醒?」

傅雲綽也不確定,只能儘力安慰著他:「應該是快了,辰兒別怕,姑姑會陪著辰兒,沈大人也會幫著辰兒的。」

安撫好傅允辰,她又去了趟景王府,詢問了傅明訣的情況,得知他醒來是遙遙無期后,什麼也沒說,只叮囑孫復知好好照看著。

傅明訣中毒昏迷,傅允辰年幼不經事,她既要防著第二個「蔡沅」的出現,又要穩住朝中民心,這潑天的權勢壓在她一人肩上,的確讓人喘不過氣來。

不止是傅允辰想離開,其實啊,她也很想離開,只是現在又能走到哪裡去呢?

她望著灰藍的天,無聲嘆了口氣,最終還是回到了公主府。

府上一如既往的安靜,行過中庭,又遇惠風拂過,吹落瓣瓣梅花,只此剎那間,她彷彿又聽到了那彈錯音的曲子。

傅雲綽渾身一震,心中掠過萬千種可能,身體比腦子更快做出反應,拂開身前落花,便沖了出去。

「殿下,您怎麼了?」迎面走過來曼冬被她嚇了一跳,來不及多問,人已經沒影了。

傅雲綽忍著內心的悸動,推開拂衣園的門,甚至想好了盤問的話,可裡面什麼也沒有。

竹影搖曳,風聲瀰漫,沙沙聲響像極了彈錯的音律,好像就是在日復一日的懷念中,讓她將竹枝撩動的聲音聽成了那曲《鳳求凰》。

傅雲綽覺得定是自己近來太累了,所以才會出現錯覺,一首難聽至極的曲子罷了,有何好懷念的?

她這樣勸說著自己,可最後卻又一次在拂衣園睡著了。

四寂無聲,夜裡清風疏朗,半夢半醒間,她聽到了梅花飄落的聲音,恍然睜開眼,似有一抹白色從眼前掠過。脫口而出的名字不再是少時的夢,而是夢醒后的救贖

自那以後,她總是會在拂衣園裡睡覺,摩挲著那枚溫潤的梅花玉墜,誦讀經書,偶然也會想起謝淵亭輕誦劍訓時的模樣。

庭外翠竹悠然,牆頭冒出的那枝梅花在春光流逝中一點點凋零,這樣漫長而寧靜的日子好像會一直重複下去.

不知從何處起了一場風,翻亂了她的書,隨風飄來的那道聲音打破了這份寂靜——

「別來春半,觸目斷柔腸。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

聽見這熟悉聲音,傅雲綽猛地一僵,不敢回頭,只聽那聲音繼續念著:「雁來音信無憑,路遙歸夢難成。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

迴響於耳畔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不是春風的玩笑,而是久別的重逢。

手中佛珠驟然落地,細線斷開,佛珠散了滿地。傅雲綽僵硬著轉過身去,門外春光爛漫,刺眼的光讓她不由得眯了眯眼,好似夢境一般,她又見到了那抹白色的身影。

「殿下,許久未見,你可還記得我的名字?」他靠在門邊,一襲白衣如雪,腰懸長劍,唇邊帶著自信從容的笑。

一別經年,歸來時仍是少年模樣。

傅雲綽怔怔望著他,那些徘徊於心間不解的懷念終於在此刻得到了解答——不是懷念,而是相思。淚水無聲滑落,反覆默念多次的名字再次有了回應的人:「謝淵亭」

謝淵亭輕笑著應道:「殿下,我在。」

相思相念終在今日得見,三年時間,橫在二人之間的種種彷彿都隨著落花消散在風裡。不知情從何起,卻道一往而深。原來,眼前人一直都是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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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病嬌王爺的替身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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