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蟲鳴
第七十四章蟲鳴
次日一早,慕從雲一行向問劍宗宗主拜別之後,便啟程返回學宮。
因為鑄劍村的變故,同行的沉海鈞等人都或輕或重受了傷,尚未痊癒。再加上沈棄不知是不是被魔劍傷到了根基,精神一直不太好,總是嗜睡,所以回程的路上走走停停,十分緩慢。
在進入雲中州地界之後,眼看著天色將黑,一行人便尋了個村鎮暫且休整。
金猊半路上就嚷嚷著辟穀丹吃膩了,一進了鎮子就迫不及待跳下馬車直奔對面的酒樓。其他人嘴上雖然不說,但動作都十分誠實地跟在他後面進了酒樓。
慕從雲與沈棄落在了最後,他看向邊上神色怏怏的人,又探了探他的脈象,依舊瞧不出什麼不妥來,眉頭蹙起又無奈舒展,他溫聲道:「下去吧,吃點熱飯熱菜興許精神能好一些。」
「不想動。」沈棄從鼻間輕哼一聲,順勢倒向慕從雲那邊,將頭擱在他頸窩蹭了蹭,才舒服地吐出一口氣來:「他們好煩,想單獨和師兄在一起。」
因為精神不好,他說話的聲音也帶上了些鼻音,聽在慕從雲耳中,莫名多了幾分撒嬌意味。
他探手摸了摸沈棄的臉:「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沈棄搖頭,雙臂展開摟住他的腰,調整成能正好將人抱在懷裡的姿勢才不動了:「師兄陪陪我么?」
他的個頭要比慕從雲高,將頭擱在慕從雲頸間時,清瘦的脊背只能委屈地弓起,襯著他沒什麼氣色的面孔,格外叫人心軟。
湖泊不大,但三面環山,兼之水清見底,風景也算是秀美。此時天色漸暗,一彎明月倒映在水面,周邊四五星子閃爍,倒也適宜賞景。
那是另一種纏綿繾綣。
沈棄叫了他的兩聲,見他恍恍惚惚沒應,嘴角便勾了下,故意往後退了些。
沈棄挑剔地掃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不算滿意,但想到不用和金猊那群人呆在一起,又勉為其難地點了頭。
那明明是你犯困嗜睡……
「嗯?」慕從雲耳朵發癢,心跳也跟著快起來,似乎預感到了什麼。
等慕從雲坐定,他便挨著對方坐下,又黏黏糊糊地蹭上去。
「就在這裡?」慕從雲詢問。
——先是將頭靠過去,然後身體也跟著貼近,直到將人緊緊抱在懷裡后,才滿足地吁出一口氣,安靜地不動彈了。
胸腔里卻活像揣了只活蹦亂跳的兔子,一刻也不安分。動靜大得他耳旁什麼也聽不到,只能聽見心臟劇烈的搏動聲,震得他頭暈目眩。
果然,下一刻沈棄便傾身靠過來,貼上了他的唇。
慕從雲難以抵擋這樣的溫情,他微微仰起臉,睫羽顫唞著,像風中簌簌的秋葉,輕而又輕地回應他。
沈棄正想應下,但想起一路上吵吵鬧鬧的金猊等人,心裡便湧起一股不快來。他抬起臉,唇若有似無地蹭了下慕從雲的耳垂,刻意壓低了嗓音央求道:「剛才路過了一片湖泊,景色不錯,師兄帶我去看看好不好?」似是怕慕從雲拒絕,他又神色委屈地補充道:「一路上師兄只顧著其他人,和我攏共就說了三句話。」
他從儲物袋裡拿出塊皮毛墊子在草地上鋪好,又擺上小几和酒壺酒盅,才請慕從雲坐下。
他給金猊傳了訊,便御劍帶著沈棄去先前經過的那片湖泊。
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慕從雲抿了下唇,最後只說「好」。
他的動作有些急切,但並不粗魯,像是渴水之人遇見甘露,先是大口豪飲,解渴之後,便轉為淺淺地啜飲。
慕從雲看著他無精打採的樣子,心頭軟成了一片棉花,自然不忍拒絕,無奈嘆氣說:「好,我們先去客棧?馬車裡也休息不好。」
偏偏耳邊卻傳來濕熱的呼吸,是沈棄低聲喚他:「師兄……」
尚且沉浸的人果然追了過來。
慕從雲被他緊緊圈著,只覺得身上彷彿纏了個大型動物,沉甸甸動彈不得。他艱難地側臉去看沈棄,就見對方半垂著眼眸,神色安逸滿足,原本想讓他鬆開一些的話忽然就說不出口了,只能默默按下了羞赧,紅著耳朵扭頭去看平靜的湖面。
沈棄輕笑一聲,在他紅潤的唇上啄了下,啞聲道:「師兄還要麼?」
慕從雲沒明白,睜開眼茫然看他:「什麼?」
偏冷的聲線因沾染了世俗的慾望,變得低啞撩人。
沈棄笑了下,沒有回答,隨手端起邊上的酒杯飲盡,又湊過去親他。
慕從雲下意識啟唇,便嘗到了滿口辛辣的滋味。
他咳了聲,想躲開,卻被沈棄按住了後腦,迫著他將酒液咽了下去。
辛辣酒液刺激得慕從雲眼角發紅,連眼睫都被沁出的淚水沾濕。等沈棄終於鬆開他時,連眉目間都染了濕漉漉的水意。
與平日里截然不同。
原來師兄也會動情。
原來師兄動情是這樣的。
沈棄著迷地看著他,一直壓抑著的難言躁動又沸騰起來,若不是還有一絲理智,他幾乎要控制不住化出龍身,將人密不透風地纏起來。
手背上泛起一片紅鱗,沈棄趕在慕從雲發覺之前又靠過去,將人抱在懷裡輕蹭,一聲聲的「師兄」從唇齒間溢出,裹著叫人臉紅心跳的意味。
慕從雲輕吸一口氣,推了下他:「夠了。」
沈棄不動,反而更貼近他,手指順著糾纏的衣袍探入,輕碰了下:「師兄明明沒夠……」
慕從雲身體一顫,臉瞬間就紅了,他手忙腳亂地去推沈棄,想要逃跑。但沈棄早有所料,手臂困住他,與他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處,唇輕觸他的耳朵,笑得興味盎然:「……我也沒夠。」
慕從雲面紅耳熱,大約是方才壓下去的酒意翻湧上來,連嗓子也變得乾澀火辣。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嘴唇顫唞,卻說不出話,只能滿目無措地看著沈棄。
沈棄親了親他的眼睛,又親他的鼻尖,最後才落在唇上,帶著濃烈的安撫和討好意味:「師兄若是不知該怎麼做,就閉上眼睛……」他的嗓音低沉和緩,帶著蠱惑意味響在慕從雲耳邊:「我來就好。」
慕從雲鬼使神差地閉上了眼睛。
而後便是他從未嘗試的顛倒幻境。
等他再睜開眼時,沈棄已經整理好了兩人的衣著。
慕從雲抬眸看他,目光不經意與他的眼神對上,霎時便如同燙著一樣挪開眼睛,再不敢多看。
他用力抿唇,極力維持大師兄的冷靜,但燒紅的耳朵還是泄露了他不輕易示人的內心。
沈棄喜愛地摸摸他的耳朵,將下巴枕在他的肩上,輕聲道:「今晚的月亮真圓。」
「……」
慕從雲沒有回答他,只有滿山蟲鳴。
*
兩人回到客棧時已經是後半夜。
其他人早已休息,金猊還特意給慕從雲傳訊,說讓掌柜給他和沈棄留了飯菜。只是那時慕從雲根本沒有心神去留意傳訊玉符。
慕從雲捏了下腰間的傳訊玉符,又燙著一樣鬆開了手。
即使竭力維持表面的鎮定,但回客房時,目光卻不敢在其他人的房間多做停留。
終於回到自己的房間,他才輕輕吁出一口氣,慶幸這會兒其他人都已經休息了,不然若是金猊來問他們去做什麼了,他怕是難以應對。
沈棄將床鋪好,又去叫小二送了沐浴熱水,回來見他還在出神,便叫了他一聲。
慕從雲回過神來,見他衣袍整齊,沒有露宿的意思,反而有些疑惑:「你……」
不等他說完,沈棄便明白了。他眨了下眼睛,無辜道:「今夜再和師兄共眠,我怕師兄休息不好。」
「……」
慕從雲這回立刻就聽明白了,他抿唇看了沈棄一眼,沒有接他的話茬,沉默繞到屏風後去更衣,準備沐浴。
一副你自請便的模樣。
沈棄從慕從雲的房間里出來,唇邊的笑意就淡了下去。
回房之後,他掀起衣袖看了眼手臂上不受控制冒出的小片紅鱗,眉頭不快蹙起。
今晚他其實有些失控了。
好在他還未徹底喪失理智,死死壓制住了化為龍身的本能衝動。
其實這些日子已有苗頭,除了疲倦嗜睡之外,他變得格外渴求師兄。時時刻刻都想親他,想抱他,想和他肌膚相貼……
那種衝動如同潮水一樣不斷衝擊他的理智,在無法得到滿足后便化為一種難以忍受的疲倦,如此循環往複。
他只能強迫自己陷入昏睡來壓制這種本能。
將慕從雲騙去湖邊,本來只是想淺嘗輒止,卻沒想到一發不可收拾。
更沒想到的是……師兄竟然沒有拒絕。
只是稍微回憶起先前的纏綿,沈棄的瞳孔便控制不住地豎起,手臂上的紅鱗也蔓延開來。他垂眸神色難辨地看著臂上鱗片,良久,右手攏起一團蝕霧在鱗片上抹過,強行壓制了身體的變化。
只是當紅鱗褪去后,那種十分熟悉的疲倦感又涌了上來。
沈棄有些煩躁地拂袖,將火精取出來,壓著怒火道:「你就是再掙扎也無濟於事,待我將你徹底融合,你連一點靈識都不會留下!」
已經看不出龍形的火焰猛然在他掌心閃爍了一下,只是苦於無法說話,閃爍幾次后又無趣地團起來不動彈了。
沈棄見它安分下來,以為威脅起了作用,蹙起的眉頭略微舒展,又將之收回了體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