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死亡高音

溫棠還記得高二那個暑假，許今酌來到她家，跟她說要去津城。

「你是去玩嗎？什麼時候回來啊？」她好奇地問。

許今酌抿著唇角，輕聲回答：「我爸媽工作上有調動，全家搬去津城。」

溫棠的心瞬間空了一塊，可依舊強顏歡笑道：「沒關係，我們還可以用手機聯繫的，只要你別忘了我就行！」

許今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不會。」

溫棠和許今酌自小認識，因為住得近，所以二人的關係便格外親密。

她不懂的題目從來不會找溫慕，因為他只會不耐煩，不像許今酌，永遠耐心解答她所有問題。

溫棠本來以為她會和許今酌一起上完高中，再去同一所大學，就像一直以來的共識，他們還是會形影不離。

父母車禍去世那段時間，溫棠每天都會做夢，每次都會哭著醒來。她給許今酌發過信息，可卻沒有得到任何回復。她想，自己應該還是被忘記了。

後來，她終於從悲痛中走出來，換掉了手機，出國留學過上了全新的生活。

溫棠雖然不追星，但許今酌太火了，只要她上網，幾乎都能看到他的身影。她看過他的舞台，比星星還耀眼，完全是與她不一樣的人生。

他們不會再有交集的，溫棠想。

只是沒想到，意料之外的事永遠會橫衝直撞而來，讓她躲閃不及。

「大家好，我是許今酌。」簡單的介紹，依舊讓現場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溫棠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許今酌剛才往她這邊看了一眼。

隨即，她轉念一想，應該是看錯了，許今酌應該已經忘記她了。

***

初舞台測評正式開始。

溫棠的順序依舊是中間，所以也安穩地坐在座位上，看著別人的表演。

一個小型娛樂公司的四位練習生作為第一組出場，她們上台後並沒有太多時間緩解緊張，做了自我介紹后很快音樂就開始了。

作為第一個出場其實需要很多勇氣，她們甚至選的還是Moment的歌，好在一路有驚無險地結束了。

溫棠忍不住鼓了鼓掌，然後跟梁旖旖小聲說：「她們表現好好啊，應該能拿A吧，最差也有B。」

初舞台測評分為ABCDF五個等級，A級是最好的，而F自然是最差的。

「我也覺得至少有B，各方面都很穩定。」梁旖旖也點點頭。

這時，許今酌率先開口問：「這首歌你們練習了多久？」

四個人皆是一愣，隨即其中一個回答：「一個多月。」

「動作完全不齊，這是一個月的成果？」許今酌皺著眉，絲毫沒有心慈手軟，「我看你們的簡歷，每個人的練習時間都超過三年，這首歌十分強調錶現力，可我沒有從這個舞台看到半分。氣息不穩，高音也斷斷續續，你們的基本功呢？」

這段話說完，現場一片寂靜。

童遠在監視器後面捂臉，來了，終於來了。

梁旖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顫巍巍地開口：「我覺得跳得不錯啊，是我眼睛有問題嗎？」

溫棠也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台下許今酌的背影，她完全沒想到他還有這樣一面。可一想自己的水平，她此時更想跑路了。

許今酌語氣認真地開口：「我希望你們不要存在僥倖心理，我會以最嚴格的要求和評價對待你們。如果不努力達到更高更好的水平，那出道后，網上的言論甚至會比我的話難聽一百倍，你們到時候怎麼承受？」

梁旖旖幾乎瞬間倒戈，「他說得很對啊！確實應該嚴格點！」

溫棠：「……」

像是為了緩解這樣嚴肅的氛圍，姜夢情也開始點評，「看得出來你們默契很好，很多細節的銜接也很流暢……」

她將每個人都逐個進行了點評，只是更多的說的是優點，又因為聲音溫柔耐心，四個選手原本慘淡的臉色也慢慢恢復。

最終，兩個評為C級，兩個為D。

這個結果很多人都沒想到的，也更加明白這次的測評有多嚴格。

導師們在告訴選手，他們是認真的。

而許今酌，就是全場最嚴厲的那一個。

對於唱歌跳舞稀巴爛的選手，他毫不吝嗇地展現著自己的毒舌。

「小學生跳廣播體操都比這有觀賞性。」

「可能也就比噪音好一點。」

好幾次，選手都差點被罵哭了。

每當這時候，姜夢情總是會誇一誇選手的優點，緩解她們的情緒。

副導演也在監視器前看著，他忍不住笑著說道：「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我總算明白程導你為什麼堅持要找許今酌和姜夢情出演了。」

「許今酌雖然毒舌，但句句切中要點，如同棒槌一般讓選手警醒。而姜夢情話語柔和，能迅速找出選手們潛藏的優點，將她們被打擊的自信心再度找回。」程眉微微笑道，「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

測評已過了一小半，可到目前為止，一個A級都沒有。

梁旖旖緊張得手汗都出來了，「怎麼辦，很快就到我們了，我好怕自己待會被罵啊。」

溫棠朝許今酌的背影看了一眼，隨即安慰她：「沒關係，正常表現就行。」

她覺得，待會等自己上場，許今酌可能會憤怒離場吧。

這時，一個穿著黑色皮褲的女生登場，剛一開嗓，全場便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溫棠也定睛去看，女生唱的是英文歌，不管咬字還是氣息都清晰穩定，更別說那個音色，醇厚大氣，讓人不自覺沉迷。

所有人都知道，這個首A要誕生了。

不僅是唱歌，女生更秀了把舞蹈，絲毫不差。

就連一向毒舌的許今酌也給了好評價，更別說其他導師，幾乎都是誇獎。

「隗彩的初評為A！」

姜夢情宣布完這個節目，整個錄影棚也都爆發出一陣掌聲，這是對她的祝賀，也是讚歎。

選手評價過半，錄製也過了好幾個小時，節目組的工作人員過來打板，通知暫時休息。

溫棠看著有些選手離開座位，手牽手去了洗手間，她突然想自己是不是可以借這個機會跑路？

這時，梁旖旖正好問道：「棠棠姐，你要不要去洗手間？我們一起吧。」

溫棠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她想趁著休息的時間好好想一想接下來的對策，便跟著梁旖旖一起離開了位置。

休息時間為半個小時，所以導師們也有些離開了座位。

許今酌第一時間便回頭去找溫棠的身影，見她和其他人離開座位出去，他眸光微閃，也起身往外走。

童遠見狀，立馬跟了過去，「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會？休息室在這邊呢，那邊是洗手間。」

許今酌快步朝溫棠過去的方向追去，可還是在半路被童遠攔住了。

他微微蹙眉：「我就是要去洗手間，你也要跟？」

童遠立馬讓開道。

可許今酌卻又停下腳步，猶豫著沒有上前，「算了，我不去了。」

童遠一臉問號，覺得今天的許今酌整個人都不太對勁，連忙壓低聲音問：「你今天怎麼了？接這個節目不開心？」

許今酌唇角緊抿，看著空蕩蕩的走廊，最終還是回了頭，「沒什麼，我們回去吧。」

***

溫棠在水池前洗著手，也在心裡預設著逃跑的可能性。

可這樣的想法剛一出來，她的腦海里就出現了溫慕嘲諷的聲音。

「不會吧，溫棠你現在都這麼慫了？當初為什麼要跟我打賭啊？你想當狗嗎哈哈哈哈……」

溫棠：「……」

不行，她不能讓溫慕小瞧了自己！

一番心理鬥爭，溫棠最終說服了想跑路的自己，反正她就是水平爛啊，社死就社死吧。

梁旖旖和溫棠一起回去，見她眉頭緊鎖，以為她是在擔心測評的事，便安慰道：「棠棠姐你別怕，我實力很差的，待會我在你前面出場，給你拉點仇恨值，到時候導師就會覺得你很不錯了！」

溫棠很想說，到時候導師看到她，肯定恨不得將她趕出去吧。

因為休息時間還有不少，節目組臨時抓了幾個人做採訪，溫棠就在半路上被逮了過去。

「看了這麼多選手的舞台，有什麼感想？」工作人員問。

溫棠幾乎是立馬開口誇獎：「她們都好厲害，換了我肯定表現不好。」

「你覺得自己差在哪？」

溫棠毫不猶豫地說：「哪哪都差。」

「那你覺得自己的名次會是多少？」

溫棠笑眯眯地回：「我實力不行，一輪游吧。」

工作人員：「……」

他們從未見過對自己有如此認知的選手，甚至一度讓採訪的工作人員覺得自己錄製的到底是不是選秀節目？

結束採訪后，錄製又再度開始，溫棠也要去後台排隊做準備了。

梁旖旖在她前面登場，因為緊張，話都變少了。

溫棠出聲安慰：「你別緊張，就當眼前沒有人，你一定可以的。」

梁旖旖深呼吸一口氣，忙不迭點頭：「我會的！」

等待的時間總是很漫長，終於輪到了梁旖旖上場，她和溫棠擊掌后便鼓足勇氣踏上了舞台。

因為是舞蹈生，舞蹈方面對梁旖旖完全沒有問題，反倒是唱歌，被聲樂導師指出了很多問題，最後給了C等級。

這個結果已經出乎梁旖旖預料了，她本以為自己會拿F，所以開開心心地離開了。

看到工作人員叫自己的名字，溫棠也輕輕呼出一口氣，終於也輪到她了。

溫棠上了台階，站在舞台中間做了個自我介紹。她知道許今酌坐在姜夢情右手邊的位置，可並沒有看他一眼，而是目不斜視地看著姜夢情。

「我看到你選了我的歌？」姜夢情饒有興趣地看著溫棠，「我能問問原因嗎？」

溫棠略有些苦惱地抿了抿唇，「我能不說嗎？」

姜夢情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也愣了愣，「可以。」

溫棠又說道：「反正待會你就知道了。」

姜夢情唇角微彎，「好，那我期待一下。」

「你別期待。」溫棠趕忙說道。

「噗——」

不知道是誰先笑出了聲，但錄音棚里的氣氛卻比之前好了許多。

《幻想》的前奏在這時響起。

溫棠已經不管不顧了，只當眼前什麼人都沒有，開始唱歌。

但第一句，她就錯過了拍子，然後一句都沒在調上，聲線更是顫抖得不行。等到副歌高音時，好幾個導師已經皺眉將一邊的耳機摘下了。

唯有許今酌和姜夢情聽得認真。

溫棠抽空看了一眼二人的表情，突然對自己產生了一絲懷疑，難道她唱得還可以？

因為來勁了，溫棠開始學著電視里的歌手飆高音，然後直接破音了。

現場的空氣一時凝滯，選手和工作人員都在看許今酌的反應，卻沒想到他竟然垂眸笑了起來。

那笑容不冷不怒，反而含著一絲無奈，又藏著幾分寵溺，讓看到的人都已經是自己眼花了。

溫棠唱完整首歌后，第一次與許今酌對視上。

恍惚間好像看到自己以前故意將他的書桌弄亂，而他不阻止也不生氣，反而無奈地問：「出氣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