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春困秋乏夏打盹
蝦人們還在進行著對山谷的改造。
距離那一場神戰已經過去有一段時間了，蝦人們在短暫的慶祝后，繼續投入了工作之中。
那一場劫難給了蝦人們以重創，但是也再次給了蝦人們一個喘息的機會——巨型章魚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出現，誰也不想面對趴在廣場上的九陌。
改造山谷的工程並不順利，失去了超過半數的人手，讓蝦人們的施工進度被嚴重拖慢了，死去蝦人們的屍體並沒有回歸火焰，也沒有辦法使用祭壇來孵化新的蝦人。
蝦人們總不能殺戮同族來完成傳承儀式，火的子民經受不住什麼消耗了。
廣場倒是被優先修復了，蝦人們發現神明很喜歡這片廣場。
拖慢工程進度的不止是人手問題，還有改造過程中不斷產生的新的想法，比如經歷了邪神那詭秘的力量之後，有蝦人提議使用符文的力量將山谷封閉為獨立的環境，來減少遭受這種悄無聲息的打擊的可能性，這個想法一提出來便受到了大多數蝦人的支持，之後工作量再次增加也是理所當然的。
山谷不僅僅是蝦人們的家園，還是他們的戰爭要塞，是他們最後的國度，所以無論如何絞盡腦汁的打造都不過分。
但是越是去解決問題，越是會發現更多的問題，能抵抗住洪水不一定能抵抗住爆炸，能防禦天空不一定能防禦地下，隨著要考慮的越來越多，需要解決的問題也越來越多，相應的，工程量也越來越大。
蝦人首領感覺自己真的開始衰老了，這種衰老不止表現在精神上，就連他的身體素質也在日復一日的下降，雖然並不明顯，但是作為頂尖的戰士的他還是能感覺出來。
如果是在和平的時代，或許蝦人首領會在感嘆一番時光荏苒青春不再之後坦然面對自己的衰老，在生命中剩下的時光里用自己多年積累的知識與經驗來教導年輕的族人，最後在死亡降臨之後，回歸火焰的懷抱，換取下一代族人的新生。
然而現在不同。
形勢太嚴峻了，火的子民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敵人或許會因為對神明的畏懼而延緩攻勢，但是蝦人首領明白，神明之所以會出手是因為對手是邪神，如果敵人真的再次發動進攻，神明只會看著火的子民如何應對。
畢竟這是屬於火的子民的試煉。
然而現在還活著的蝦人中，並沒有誰能有足夠的能力來接替蝦人首領，這才是蝦人首領最大的憂慮。
他們之中連火焰的傳承者都沒有出現，這無疑是最糟的消息，這意味著蝦人們的身體素質整體的下降。
要知道蝦人首領那一代的傳火者一共有十三個，而現在，一個也沒有。
按照傳統，火的子民會由傳火者來引導，而每一代的傳火者無一不是心志堅毅之輩--能用蝦人的身體練到憑空打出火焰心志不夠堅定也做不來。
可火的子民的歷史上從來沒有隻剩一個傳火者的情況。
當然，接替蝦人首領作為領導者，並不需要一定是傳火者，歷史上也曾有過由精通符文之道的賢者們引領族群的時候，但是即使是放寬了標準，蝦人首領也沒有合適的人選。
殘存的蝦人們無疑是優秀的，尤其是經歷過火被熄滅的那一場戰爭的蝦人們，每一個都是合格的戰士，而之後新生的蝦人們也不差，他們努力的學習戰鬥和符文之道，隨後更是投入了對山谷的改造當中，他們每一個都是很好的工匠和符文學者，更有不少強壯的戰士。
但是這些都不是蝦人首領需要的，他需要的是有著足夠威望和能力的管理者。
決策失誤了……蝦人首領直到自己還是犯了經驗不足的錯誤，早在滅火戰爭之後，他就該著手培養一批繼任者的，而不是走到現在這個地步才發現無人可用。
如果是先賢們的話，他們會怎麼做？
蝦人首領的節肢無意識地點著甲殼。
主動發動一場戰爭，戰爭會篩選出有潛力的管理者與指揮者，而逝者會回歸火焰的懷抱，傳承自己，下一代的族人便可迎接新生。
……
蝦人首領對自己的想法感到噁心，這無疑是違背他傳火者的身份與精神的行為，身為火焰的傳承者，應該做的是引領每一個火的子民走向光明的未來，而不是讓火的子民去送死。
即使打著為了火焰的名義。
可是還有別的選擇嗎？
敵人還會給他們多少時間？
蝦人首領很迷茫，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作為決策者的迷茫，以往他只需要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好，即使生死存亡的時刻，神明也會奇迹般的救場，但是現在，神明幫不了他。
一邊是傳火者歷代的教誨與責任，一邊則是火的子民的延續與生存……
一路走來都是憑藉著自己的判斷與選擇，但是現在，道路在眼前岔開。
路在何方？
果然自己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傳火者……
一個蝦人走了過來，晃動著節肢彙報著信息。
「第三構架的節點鋪設完成了？已通過實裝測試，等待驗收？」
聽著下屬彙報的信息，蝦人首領輕點著自己的甲殼的節肢不小心在甲殼上劃出一道刀痕。
這樣嗎……
「我很快會過去，另外準備召集所有火的子民，有事情要宣布。」蝦人首領揮動著節肢，表達著自己的意思。
接到新的命令的下屬默默退去，留下蝦人首領遙望著祭壇上熊熊燃燒的火焰。
果然自己不管是作為傳火者還是領導者都不合格……
對不起……
————————
廣場上的九陌並不知道蝦人首領在矯情些什麼，他也懶得管那些東西，肌肉拉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困意又泛上來了。
身邊祭壇上的火焰暖烘烘的，像是開了暖器，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像是被子。
恍惚間九陌有一種當初還是恐怖直立猿的時候，冬天鑽進棉被裡的感覺。
被棉被封印住了……想睡覺……不想起床……
就這樣，九陌迷迷糊糊地再次陷入了沉睡。
夢中，他抬起掠肢，拉了拉並不存在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