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投食成功
星期一來到學校,姜琪看我眼底發黑,問我是不是病了,我搖了搖頭。昨晚我琢磨了一宿應該怎樣跟趙嘉裕說才顯得更真誠可信些,至少不要讓他覺得我是去幸災樂禍的。
唉,想得我腦仁兒疼……
英語課上被老師逮住開小差,訂正閱讀題的第三小問,我還停留在第二小問上,回答完問題就一直站到了下課。
不出意外的被叫到了辦公室。
我們實驗班的各科老師和班主任在同一個辦公室,所以我一進來好幾雙眼睛都齊刷刷看著我。
英語老師接了一杯水,喝了一口,用手示意我坐在她前面那張轉椅上。我走到她辦公桌前沒好意思坐,只是站著。
「沒事,坐吧,我就是看你有些心不在焉,是遇到什麼事了嗎?」
我搖了搖頭。
「身體不舒服?」
我看著她關切的眼神,搖頭搖得艱難。
「那你能告訴我為什麼今天上課的狀態這麼差嗎?」
數學老師作為我們班唯一一個男老師,幽默風趣的授課方式深得學生喜歡,他搶著開玩笑說:「鄭憐,是不是早戀啦?」
我急忙擺著手說:「不,不是的。」
這時辦公室門被打開,「報告。」
數學老師仰著脖子看了一眼門口,笑著說:「進。」
我看見趙嘉裕面無表情的走了進來,把一枚黑色的優盤放在了數學老師辦公桌上。
「李老師,這是雷建軍老師讓我給您的優盤。」
「好。」
我悄悄挪了幾步,讓自己背對著他,心想校服都一樣,我再低著頭,他應該看不出來我是誰吧?
直到他走出去關上門我才鬆了一口氣。
我們班主任是位三十多歲的女老師,年紀不大就已經是特級教師了,出了名的護犢子。
她看我像個鵪鶉似的立在那,說道:「好了,看你們把鄭憐嚇得,她是我們班頂乖的一個女生了,這次月考考得也不錯,進了班級前十。」其他老師都點點頭,英語老師知道我們班主任的品性,無奈又好笑的向她睨了一眼。
「不過英語老師說得很對,不管有什麼問題或困難都可以找老師幫忙,以後可不許再上課走神兒了!」
我點了點頭,向英語老師承認錯誤,並保證以後一定認真聽講,這事就這麼過去了。
每個樓層之間有東西兩個樓梯口,我怕在樓下的等,會和趙嘉裕錯過去,所以下了晚自習我特意等在他們班的後門口。
高一放晚自習的時間比高二早十分鐘,這十分鐘我腦袋裡有兩個小人一直在打架:走吧,他不會願意看見你的;不行,你答應了趙叔叔,說話怎麼能不算數呢!
趕鴨子上架,就是如此了。
「鈴……」高二下晚自習的鈴聲響了,我一個激愣,前後門就開了,從他們班陸陸續續走出來好多人,有的人好奇的打量我,我只管瞧高個子的男生。
不一會兒,趙嘉裕背著書包走了出來,有一個男生跟在他身邊,兩人一邊走一邊說著什麼,我急忙跟在他們後面,生怕人太多跟丟了。
兩個人出了校門口,那個男生推著車子,趙嘉裕走在他身邊,兩人一路說說笑笑。可憐了我的兩條小短腿,跑跑停停出了一身的汗。
這還得感謝當時趙嘉裕從家走的時候沒帶著他的山地車,不然,我就是跑得再快也白搭。
終於兩人在一個十字路口分開了,趙嘉裕一個人走了北路口,我還是悄悄的跟在他身後,不敢離得太近。
突然有什麼東西飛進我的眼睛里,針扎似的難受,我用手揉了揉,再抬頭時趙嘉裕已經不見了,我不敢置信的跑到他剛才走到的地方,左邊有條又深又黑的巷子。
我剛要抬腳進去,一個人就悄無聲息地從陰影中走了出來,是趙嘉裕。
高中生的身形接近成年人的身高卻缺少健碩的體魄,所以大多都有種羸弱感。
可是趙嘉裕身上沒有,也許是打籃球的原因,他寬肩窄腰,骨架結實,身上的肌肉雖稱不上虯結,但也線條流暢,蓄滿張力。再加上他的五官硬朗,濃黑的劍眉和較深的眼窩,只是面無表情就已經讓人覺得凌厲銳利,要是他盯著一個人看,那雙烏黑深邃的眸子就極具壓迫感,讓人不敢與他對視,根本不像是一個十幾歲的青年該有的眼神。
他讓我不禁想起一種動物——狼。
「跟著我幹什麼?」
我把視線放在他的下巴上,攥緊書包帶說:「趙叔叔……他……他很擔心你,他讓我來找你回去。」
「……」
「他……他還說他已經不生氣了,以後也不會強迫你做你不喜歡的事了。」後半句趙志剛沒說過,是我為了打動面前這尊佛自己加的,不知不覺緊張得我手心直冒汗。
趙嘉裕一直沒說話,像是在懷疑我說的話的真實性。
為顯真誠,我抬起頭看著他說:「真的,趙叔叔說只要你回家,他以後不會再阻止你打籃球了。」
聽到這句話,他的視線虛虛的落在我身上,沒有了剛才的壓迫感。
「還有呢?」
「他還說以後不會勉強你叫鄭曉婉媽了。」
突然,他的眼皮一抬,一雙墨黑色的眼珠直直地看著我,才緩和的臉色又回到了剛開始冷冰冰的表情。嗤笑一聲,轉身走了。
我站在路燈下猶豫著,一咬牙還是跟了上去,怕惹他厭煩,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柔和些,「那你今天回家嗎?」
我這種小心翼翼,做小伏低的樣子,也沒什麼用,只換來一句,「不回。」
我又跟在他後面走了幾步,他突然停下來,回頭看了我一眼,說:「別跟著我。」
我不敢再跟,停在那,看著他越走越遠,深深的挫敗感籠罩著我。
我環顧下四周,突然心裡有些慌,這是哪啊?要怎麼回去呢?
低頭看看錶,現在已經九點多了,我只對東湖別墅到一中的路熟悉,其他地方根本沒走過。
樹上乾枯的樹葉被秋風吹得簌簌作響,我打了個冷戰,憑著記憶往回走,走了好長一段路也沒看見熟悉的建築。
這條路比較偏僻,大多數店都關門了,只有路燈照射下的一片區域是亮的,我不敢再走,怕越走離來時的路越遠,我靠著路燈坐在地上,抱著胳膊發抖。
腦子裡過電影似的都是少女深夜被拐被殺的新聞,越想越害怕。
「你坐在這幹什麼?」
趙嘉裕單肩背著書包站在我一米遠的地方,語氣有些凶,但是看見他,我心裡的恐懼像是找到了宣洩口,憋了半天的淚終於流下來。
「還不起來?」
我哭著站起來,走到他身邊,聞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香,我哭得停不下來,「你不是走了嗎?」
「嗯,又回來了。」
「幹嘛又回來?」
現在只顧委屈也不怎麼怕他了。
他左邊的劍眉一挑,好整以暇的看著我,「得寸進尺?」
「嗚……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嗚……」
他終於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拉著我的袖子往前走。我抹了抹眼淚,在後邊乖乖跟著,他身形高大,把我遮得嚴嚴實實,即使看不到路我心裡也莫名踏實,因為他的手一直沒放開我的衣袖。
走了大概十分鐘,我看到了熟悉的房子,他問我:「現在知道怎麼走了嗎?」
我點了點頭,他鬆開手,「回去吧。」
我看著他往回走,直到看不見,才跑著回到了東湖別墅。
貧窮也並不是一無是處,至少它練就了我堅毅的性格。
晚上睡前總結一下失敗經驗,發現還是想得太簡單,既然光動嘴皮子請不來人,那就得想些別的法子。
第二天我起得早一些,和孫媽一起在廚房裡做早飯。
「你每天學習那麼累,應該多睡一些的。」
「沒事,醒了就睡不著了。」我把各種豆子、核桃、紅棗還有提前泡好的蓮子放進豆漿機里,填好水,選好鍵,按了啟動按鈕。
「對了,昨天我在學校看見我哥了。」
孫媽放下手裡的麵糰,看著我問:「他還好嗎?」
「他挺好的,就是看著瘦了些。」
「瘦了?肯定是沒吃好,你不知道他從小對吃食可挑了,外面怎麼比得了家裡吃得精細。」
「嗯,在外面點外賣肯定吃得不健康。」
「不行,我得給他做點吃的,憐憐你給帶過去。」
「嗯,好。」
孫媽快速包好包子放進蒸屜里,點好火,急急忙忙走進儲物間,拿出要用的東西。
我笑著說:「孫媽,你要做什麼?我幫你。」
「別人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其實他愛吃甜食。」孫媽得意地小聲跟我說。
我也沒想到他那麼酷的一個人,居然也會像女孩子一樣愛吃甜食。
「真的?」
「嗯!他爸他媽都不知道,是我無意間發現的。這孩子從小就早熟,他覺得甜食是女孩子喜歡吃的東西所以從來不主動要,但是慢慢我發現只要家裡餐桌上放糕點,他肯定趁著客廳沒人來吃。」
想象著小趙嘉裕偷偷吃糕點的樣子,莫名覺得可愛。
「今天時間有限,就先給他做點杏仁餅和蛋黃酥。等明天我再給他做他愛吃的中江八寶油糕和豌豆黃,這些東西都禁放,涼了也能吃。」
「對,還能解饞,呵呵……」
「哈哈,你這孩子,放心,孫媽每樣都給你做一份。」
「嗯,謝謝孫媽!」
到了學校,我直奔高二實驗班,他們班上已經坐了很多人,但是沒看見趙嘉裕。
我在二樓走廊徘徊了十分鐘,才看見趙嘉裕慢悠悠從樓下走上來。
他下身穿著校褲,上衣就穿了一件白體恤套著校服,我心想這個節氣穿這點,不冷嗎?
他看見我,皺了下眉問:「有事?」
等走近了才發現他頭頂的發茬還有些濕,身上散發著沐浴露清香。
我一邊從書包里掏出包子和豆漿,一邊問:「你洗澡了?」
「嗯,早上剛訓練完。」
我把早飯遞給他,他挑了一下眉,沒有接。
「孫媽做的,不是路邊買的。」
他雙眉一挑,嘴角微揚,把早飯接了過去,拿出包子一口一個直接吃起來,他一邊走一邊揚了揚手裡的包子,說:「謝了。」
「等會兒。」
他停下來問,「還有事?」
「孫媽給你做的杏仁餅和蛋黃酥。」我從書包底層掏出個長方形的精美食盒,直接推進他懷裡,他下意識接住,我不等他拒絕轉身下了樓。
接下來幾天,孫媽都準備不重樣的吃食,讓我拿給趙嘉裕。
摸好了他回教室的時間,我每天都準時在二樓樓梯口等他。
第三次我給他送東西的時候,跟他要好的那個男生也在,我聽趙嘉裕叫他梁坤。
「呦,這就是你的田螺姑娘吧?」
「滾。」
有其他人在,我沒好意思把東西拿出來,看著趙嘉裕走過來,剛想把東西拿出來給他,就聽他說:「以後別來這送東西了。」
我保持著手伸進書包的動作,傻傻的立在那,我是有想到他可能會拒絕,就連怎麼回話都想好了,可是他根本沒有要聽的意思,直接就進了教室。
我立在那,抓著書包,不知道該怎麼辦,放棄嗎?
「小學妹,誒,你可千萬別哭,」梁坤走過來看見我眼角發紅,有點慌,「你不用理他,把東西給我,我交給他。這麼好的東西千萬不能糟蹋了……」
「嗯。」我把牛奶、雞蛋餅還有九層糕拿給他。
不知道過後梁坤怎麼跟趙嘉裕說的,反正以後我再給他送東西,他倒是都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