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靈魂
「篤...…篤……篤......」
一陣從未聽過的敲擊聲在耳畔緩緩回蕩起來，像月光流泄於寂靜的山澗，空濛、疏闊，聲聲入耳，灌注全身。
陸揚睜開惺忪睡眼，循著聲音側頭望去......
一片光頭兀然映入眼帘。
他揉了揉眼睛，滿臉驚愕。
下方古香古色的大殿中，十來個身著青褐僧袍的小和尚正敲打著木魚。
他們垂著肩，合著眼，頭剃得光光的，像手裡的木魚一樣發著油亮。
在他們前方，一個身披大紅袈裟的老和尚朝自己方向拜了三拜，隨後將手中的三柱香插在了香爐中，口中念念有詞，像是在祈禱著什麼。
身側，有幾束日光透過軒窗灑落下來，無數細小灰塵在光束中飛舞迴旋，混合著從香爐中瀰漫而來的裊裊青煙，醇香又略微有些刺鼻。
「我去，這遊戲做的也太牛了吧......」
陸揚驚嘆不已。
眼前的畫面實在是有些震撼，五億七千六百萬像素的肉眼看不出絲毫端倪，視野，光線，甚至目光的變焦都堪稱完美，與現實一般無二。
等等......味道？
陸揚抽了抽鼻子，當下一臉震驚的坐起身來。
他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身下的石台，指尖實實在在感受到了岩石表面的冰冷與粗糙。
「卧槽......」
陸揚有些懵了。
嗅覺、觸覺，這種三次元中獨有的體驗居然會出現在一款虛擬網游中......
似乎從醒來的那一刻，就忽略了很多信息，躺在石台上的涼意，沉睡時壓到手臂產生的輕微酸麻，睡醒后口中常有的乾澀......
這些大腦反饋給自己的信息過於尋常，所以才不會第一時間關注到。
但是在一款虛擬網游中，這些平日里最尋常的感覺才最令人震撼。
陸揚心中很清楚，前一刻，自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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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屋中躺入了虛擬睡眠艙，此刻的景象毫無疑問是處於遊戲中，並非是誤入了什麼奇怪的古裝電影片場。
遊戲公司聲稱可以達到百分百擬真度，真正身臨其境的遊戲廣告，現在看來確實沒有誇大其詞。
陸揚咽了口唾沫，起身環顧一圈，佛堂大殿內，木樑朱漆，香案蒲團，npc和尚們仍舊在敲著木魚頌著佛經。
身下看起來是一座蓮台，處於一尊巍峨佛像的腳下。
佛像高約五六米，盤膝而坐，寶相莊嚴，材質像是青銅打造，陸揚伸手摸了一下，表面冰涼，還有那銹漬產生的細微顆粒感。
太真實了……
陸揚心中感慨萬分。
曾幾何時，他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網癮少年，只是畢業工作以後，便再也沒有時間沒有心情去玩了。可現在，陸揚感覺自己那顆沉寂已久的遊戲之心似乎重新燃燒起來了。
忽然，蓮台下方的大殿中傳來了一道渾厚嗓音。
「貧僧空塵，恭迎神子！」
聲調聽上去中正平和，但還是掩蓋不住一些激動的意味。
陸揚身形一頓，回身望去。
之前敲著木魚的小和尚們陸續起身，井然有序的往偏殿退去，很快，原本略顯擁擠的大殿中，只剩下了身披大紅袈裟的老僧。
「神子降世，蒼生有望，今觀神跡，此生幸甚！」
老僧雙手合十，垂首躬身，依稀能看到白色的長眉與鬍鬚垂下，光禿禿的腦門上很規整的排列著九顆戒疤。
npc主動搭話，應該是進引導劇情了，陸揚精神一震。
聽老僧話里的意思，玩家在遊戲中的設定是類似天降救世主那樣的存在，陸揚心中偷笑，一如當年主機網游『劍靈』公測，從洪門烏泱泱下來了數百萬個最後的弟子，這個遊戲里也將會出現數百萬乃至上千萬的救世主……
拯救世界什麼的，還不是手到擒來？
陸揚跳下蓮台，快步來到老僧身前，饒有興緻地等待著劇情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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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后才發現，老僧的年齡似乎已經很大了，老人斑很多，光溜溜的腦門上也出現了好幾道褶子，內襯的麻布衣衫已被洗得呈現一種乳白色，肩膀處還打了一塊補丁，與外披的大紅袈裟形成了鮮明對比。
袈裟看上去嶄新亮麗，想來是有重要場合才會穿在身上。
細微之處見真章，陸揚突然發覺，這輩子自己第一次對遊戲設計師產生了敬意。
而在他對面，半晌沒聽到回復的年邁和尚，額頭已滲出了些許汗珠。
氣氛一時有些寂寥。
老僧當下似乎有些手足無措，把光頭埋得更低了些，再次開口大聲道：「貧僧法號空塵，是這座半山寺的主持，在此恭迎天命神子降臨！」
陸揚也懵了，因為到現在為止，他也沒有發現任何對話窗口出現，一時間不知道是不是系統出了bug。
難道要我隨便回答？現在的人工智慧已經強到這種地步了？
陸揚張了張嘴，試探性地用了最簡單的答覆：「那個……你好啊，空塵方丈......」
陸揚平時在家也用著人工智慧小i，日常對話和簡單問題小i都可以輕鬆應對，但萬一聊到一些深層次的話題時，小i的智商就不太夠用了，要麼卡住不說話，要麼會答一句『小i也不知道呢』。
顯然，此時此刻，無論是遊戲劇情卡住，還是面前的老僧來一句『空塵也不知道呢』，都是陸揚所不能接受的。
聽聞陸揚的回復，年邁老僧終於抬起頭來，露出一副滿是笑意的和藹面孔：「貧僧在此等待天命神子已三年了。」
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任何系統對話框，老僧說完后便再也沒有了言語，沒有任何引導，也沒有任何任務發布，就這麼盯著陸揚的眼睛，真誠而祥和。
陸揚一時間愣住了，因為他在老僧的臉上看到了很多本不應該出現的東西，釋然，期待，還有一些關切......
這些真真切切流露出的情感太過於自然，陸揚無法想象是什麼樣的人工智慧可以做到如此完美。
彷彿擁有著靈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