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爹爹不要!
異常管制局,總部。
與昨日相比,只少了寥寥十來個人的總部並未顯得冷清。魏烈拓找了個角落坐下,稍稍感受了些沒有苦痛又熱鬧的人類社會。同事們依然趁著摸魚時間圍成一圈,交流著奇奇怪怪的小道消息。
只不過今天的消息大多都有些沉重,一不小心就打出個全員沉默效果。
聽著,僅此而已。魏烈拓就感覺腳指頭一癢,想來應該是起了個橙色的膿皰。
不過這點程度無關痛癢,他也就懶得去搭理。只是臉上蓋本書想睡個午覺。
「魏。」
有人聲在身邊吵吵。
「魏。醒醒。」
幹什麼啊。這些人能不能離自己遠點,不知道對抗晴無雲之血的注意點第一條就是不要太過合群,保持個人獨立意志嗎?
魏烈拓略感煩躁的扯下蓋臉的書,然後才發現自己面前站著的是誰:「啊。爸。你怎麼來了。」
魏紅堂如今不復過往那般秉承中庸,他面帶狡黠,也蒼老威嚴。赤色狐耳在頭頂矗立,卻只強調出他與常人的不同。
看著自己這個有些不成器的兒子,魏紅堂臉上的堅硬一下子消散了。他微微一笑,拍拍身旁女子肩膀:「謝謝你給我引路,讓我和他單獨聊會。」
魏烈拓的貓耳女同事聞聲忙不迭點頭,小跳著三兩步就離開了這裡。
「感覺怎麼樣?」
看著有些疲乏的魏烈拓,魏紅堂伸手擦去他臉頰角落的一塊泥灰:「布蘭度那傢伙,應該把你壓榨得挺慘吧?」
翻了個白眼,魏烈拓往後一靠,扯到的腹肌立馬讓他齜牙咧嘴的坐正回來:「還好。」
「真的?」
「你不要羅里吧嗦的好吧。小爺可是惡魔,這點體力活能算啥?」
在同事面前被親爹這樣關心,魏烈拓渾身一陣不自在。總感覺自己又要被那群只把自己當官二代看待的傢伙心理又要看扁自己幾分。
「呵呵。那就好,還以為你在家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出了門就要打跟頭。」
欣慰一笑,魏紅堂半坐半倚在桌上:「那我再問你個問題。」
「有話就說,哎喲你今天怎麼這麼墨跡。」
這老頭剛接過西城總轄的位置,不應該正在接手各種權利,忙得焦頭爛額又喜笑顏開嗎?怎麼就有精力來找自己賣關子?
「平時我就不墨跡了?」
「不墨跡,我在餐桌上敢這麼跟你說話,我那頓飯的湯都得被你拍桌灑一半。」
魏烈拓盯著桌面,不敢與親爹對視。
「那我這就叫給你面子,傻仔。」
身後辦公室里好幾十號人壓低了氣息在看熱鬧呢,魏紅堂要真拍案而起怒斥魏烈拓家教不嚴,他這魏家顏面還要不要了?
「那好吧。老頭,我也給你個面子,有啥問題就問吧。」
魏烈拓撇撇嘴,他也不是個不知好歹的蠢蛋。親爹今天嬉皮笑臉的過來聊天,你不買賬。到了餐桌上他暴脾氣上來吃的可就是鞋底炒屁股蛋。
「你對菲芽救贖有沒有興趣?」
那四個字一出來,魏紅堂就看見自家兒子不自然的繃緊了身體。這是好事,他需要讓這個傻仔更深入的走進這個世界,了解些更不為人知的東西。
菲芽救贖那邊的情況,如今正適合他啟蒙。
「……沒有。」
但出乎意料的,魏烈拓只是掙扎了片刻。就露出洒脫笑容。因為他不是什麼商賈,
也不是什麼政要。
他只是「異常管制局」里的一個小卒。或者說,被放在這裡的一個沒出息的富二代。在這個局裡,80%的成員都是一些祖上口味奇特,導致血脈駁雜又缺乏恰當管理的「混血種」,相較西城已經產業化規範化的異能者體系,混血種就像南城的勢力情況一樣,屬於複雜得誰看誰頭疼的東西。
所以才有了異常管制局——這80%的成員,一面吃著皇糧作威作福,一面充當著不同於異能者的另一種力量模式,管理著西城僅近50%的非法行為。類似的部門可以類比於東城的城管,北城的羈押隊。
而剩下20%,就是如同魏烈拓這樣的沒出息的「二代」們。用局長的話說,就是「反正手底下已經是一群問題兒童,再加點也無所謂。」
魏烈拓明白,他不需要摻和這些事情,在這個地方。他就能夠滿足自己的一點點小小需求,蜷縮在安穩的角落裡直到死去。
「這麼沒出息?」
魏紅堂挑起來眉,他還以為自家兒子有了那麼點競爭心,有了那麼點追逐的衝動才對。畢竟前幾天都主動闖高牆,去窺視大人們隱藏起來的秘密了。
「你說是就是吧。我反正不想摻和這些事情——你一提菲芽救贖,我就能想到白淵,一想到他,我就想到這兩天發生的事情……肯定與他有關。對吧?」
事情不會都是「巧合」。白淵的那個小店,在西城地位近乎等同於博物館。而他前腳剛惹事,後腳四城之山就在阿瓦隆的攻擊中毀滅……這種巧合?
他不信這些都是巧合。白淵在裡面一定扮演了某種角色,就如同四年前他終於聽見白淵的音訊,卻是在東、西城特種研究院交流活動時那樣。
白淵總會一下子就跳進魏烈拓聽都未曾聽說過的領域,渺無音訊的原因居然是可笑的保密條例。
要知道,魏烈拓可是西城議員的兒子,父親如此溺愛的情形下,他居然連一個兒時玩伴都追不上?
「……那如果我說,這次還跟菲芽有關呢?」
魏紅堂壓低聲音,拿出一張相片:「菲雅。菲芽救贖在三年前開啟的『克隆』計劃的原型產品。在『瘟疫』被鎮壓過後出現在西城眼中。」
魏烈拓窒息了。
他喘不過氣來。
十年前那場災害留給他的痛楚,半張臉被徹底磨毀的恐懼重新湧現。他微微張嘴,卻品嘗不到空氣的味道:「……為什麼要給我看這個。」
記憶中完全沒變的模樣,魏烈拓曾經那般嚮往的純潔笑容,正站在一片寂靜的菲芽救贖前方。
「她要做什麼?你又要我做什麼?」
心中萌生出來歷不明的恐懼,魏烈拓試圖後退,卻發現自己被關在這個小小空間中與父親對峙:「我不想回憶過去,過去太痛苦了。爸,我不想見她!」
這麼弱小?
魏紅堂臉色沉了下來。
人類已經站在毀滅的邊緣,是危機也是機遇。
魏烈拓卻害怕著過去留下來的影子?
但很快,他又為之釋然。因為魏紅堂明白,自己才是魏家特例,除他之外,魏烈拓的四個爺爺十三個叔伯,全都是些只懂打打殺殺的莽夫。
是他把魏烈拓從尚武的祖宅中帶走,養成如今這般怯懦模樣的。
罪魁禍首沉默了,他看著窗外,阿瓦隆的光炮攻擊在天空中印刻出一抹巨大的蒼白色。以至於哪怕失去了太陽,人類目前也依然有些許喘息時間。
但它正在消退,不足一周后,四城之山將陷入完全的黑暗和朦朧的暮光包圍中。魏烈拓溫暖的家很快就會燃起一片戰火,他越是如此懦弱,就越該儘快離開家門,借著明亮的天光遠走高飛。
阿瓦隆已經下達最後通牒,人類必須,也不得不離開四城之山。把數百年來盤踞在高山之上的傲慢,化作今後伏行於大地的苦修,治癒因幻想而刻下的深壑創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