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雨

下雨了。

突兀的，白淵眼前的世界突然潑下一陣瓢潑大雨。是聽見雨聲的同時就已經渾身上下濕透的程度。

「見鬼……」

身上還穿著夏季的短襯衫，蹬著雙薄薄運動鞋的白淵小跑著找了棟感覺還算結實的房子，然後低頭看見被雨水扑打得滿是泥灰的雙腿：「見大鬼……」

雨滴連綿成線，連視野都不得不縮減。在他避雨脫鞋期間就匯聚成潺潺小溪，向著低洼的地方匯去。

白淵脫下鞋子，赤足站立。然後脫下上衣用力擰乾，連眉毛都皺起來的發力動作讓他整個腦袋都陷入空白，只想著把擰作一股繩的衣服里最後一滴水也擰出來。

但有過實際體驗的人都知道。

一件衣服是不可能擰乾的，哪怕你把衣服擰斷了，依然擰一次就能出一次水。

在無用的工作中浪費了不少時間，白淵感受著雙臂的酸脹感，突然抬頭看向天穹。

黑沉沉的天空不講理的潑下大雨，好似龍王帶了一片海洋的魚子魚孫，每人都拿著淋浴的蓮蓬頭指向大地。洗涮著這個城市數百年間積攢的灰塵和污垢。

「對啊。」

為什麼會下雨啊？

從那烏托邦般的四城之山離開時間太短，離開得突兀，現在的經歷又過於離奇。白淵才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黑暗深邃幻想之地本身是不會下雨的！

人類的僅存的幾處孤島都有各自的降雨手段，但更多情況下只是滿足「天氣」的口味調節需求而已。畢竟「雨天」能使人變得感傷，變得溫婉，能在略陰沉的雲朵下享受雨滴的清涼，作更多理性的感性思考。

但黑暗深邃幻想之地沒有這種東西。

這顆星球早幾百年前就失去了正常的大氣運動。如今的風只是因為紅日那少得可憐的熱量在作用，乾燥的土地早已失去形成雲朵的資格。

可這裡居然下雨了……

手中的衣服擰了三十圈也還是照樣濕漉漉的，這讓白淵有些挫敗——真豁出去了，他和蘭斯洛特打架都打得贏，卻打不贏這樣一件衣服。

無奈中，他乾脆把鞋子伸到雨水中沖洗乾淨。然後用衣服兜起來，赤足向著雨中走去。

真冷啊。

白淵走在瓢潑大雨中，禁不住打了個寒顫。開始有點後悔——體能如今是極其寶貴的東西，倒不是這個城市需要他多麼謹慎，而是這個城市之後還有漫長的旅途在等著他。

蓬萊、燕夏、阿瓦隆……人類或非人類的孤島，一個個的都離得好像南極跟北極那樣遙遠，隔著大半個星球的土地，中間除了荒蕪就是怪物，或者幻想中走出來的異物。

乾脆等雨小一點？

白淵回頭，卻在連綿的雨線中找不到自己來時那個建築的陰影。

不信邪的白淵回頭多走了幾步——那棟房子已經消失了。就好像它出現在正巧可以迅速避雨的地方是某種賞賜，而白淵已經丟下了那份賞賜。

雨還在下……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唉——怎麼就突然下這麼大的雨。」

拍著背包上的雨水，聶玉只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像掉進了水池裡一樣濕了個透徹。原本屬於夏天的淡淡熱氣已經徹底消失，她甚至感覺有點冷。

「對啊。為什麼會下雨。」

蘭斯洛特抖著頭髮里的水，卻不像聶玉那樣擔憂衣服已經濕透——她的衣物都是先進的材質，保暖貼身透氣，不吸汗但是有極高的蒸發效率，

即便是淋雨透濕，在她加熱體溫之後也只需要幾分鐘就能重回乾燥：「以我的知識記載，黑暗深邃幻想之地是不會下雨的才對。而且……太巧了，小玉。你不覺得，這屋子裡的那個樓梯就差放個牌子邀請我們進去了嗎？」

黑洞洞的三層樓房裡，一條樓梯正巧伸進昏暗的光線，中，吸引著二人的視線往樓上的黑暗看去。外面暴雨傾盆，顯然不適合出行，而這條樓梯出現得恰到好處，甚至它扶手上的金屬部分都還保留著完好的銹跡。

太過明顯了。

但也不可能忽略。

街道上的雨水只不過數分鐘時間就已經匯聚成小溪，自倆人眼前流向來時的方向，雨水捲走了在時光中變得脆弱的城市，渾濁的水流估不出深度，但洶湧的樣子讓人禁不住害怕。

現在已經被困在這處孤島中，向左右看去，雨簾密集，彷彿拉長了建築與建築之間的距離。

「主人都邀請我們了，進去看看？」

比蘭斯洛特更快做出了決定，聶玉身上泛起明月般冷冽的輝光，手指向屋內，於是光華綻放，連樓梯上的黑暗也為之退卻。

愕然，蘭斯洛特發現聶玉似乎變成了她不認識的樣子，之前白淵還在時的那份柔弱突然就沒了，現在她只覺得自己好像找到個能帶自己通關任何副本的大哥。

「怎麼了？」

眼神太強烈了啊……蘭斯洛特。

聶玉低嘆一聲：「需要我證明一下我還是我嗎？」

「不不不。只是……嘿嘿，有點好奇。難道剛才你…...都是裝的？」

尷尬而不失禮貌微笑著提出問題，戰鬥姬盤旋在聶玉身旁，試圖找出她受到這城市影響的證據。

「怎麼會。怕是肯定會怕的啊，難道我剛才的模樣像是假的么？」

聶玉被她繞得有點眼花，趁著戰鬥姬飛過眼前的空檔一把抓住她，

心跳沒聽見，不想聽不想聽！

蘭斯洛特幾乎觸電般掙紮起來，卻又生怕傷到聶玉，剋制的掙扎變成了觸電般的一抖。

為什麼這傢伙平時穿得鬆鬆垮垮的，完全看不出裡面這麼有料啊？

在女性與「自認為女性」二人沒有硝煙的競爭中，蘭斯洛特深刻感受到了挫敗，並沉溺在這溫柔鄉里——雖然衣服仍然濕潤，卻恰到好處的把體溫也傳遞出來。

月亮，原來是溫暖的么？

在略顯急促的心跳聲中，反而是蘭斯洛特得到了安撫，她緊繃著的身體軟下來，反手擁住聶玉：「到底平時吃的什麼才能長這麼大啊……」

那就大概是，遺傳優勢吧？

回想起來自己平時絕對與健康打不上邊的飲食習慣，聶玉頗感心虛的撓著臉頰。她直到住進白淵家，才終於有了一日三餐的閑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