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前路（四）

夜盡，初日在朦朧白霧的籠罩下透出了稀薄光線。

經過幾次三番地討論，禿鷹氏族還是沒有得出可行的行動計劃，這也在意料之中。暮光王子走進帳篷，他看著在座的馬薩達祭司們，「我提議各位向西前往大西國。」

女祭司塔莎首先起身，「血疫怎麼辦？大西國路途遙遠，太耽誤時間了。」

暮光回道，「我們如果能夠獲得大西國的援助，再想辦法前往極北之北會不會更可行？」

年老的大祭司再問，「大西國是人類的盟國，或許會幫助你和你的朋友，而我們馬薩達未必能夠得到善待。」

「我認為，各位所掌握的信息有著絕對的價值。」暮光再次細細看過諸位祭司，「只有你們掌握了極北之北的墓穴位置，不是嗎？也就是說，要阻止血疫你們是不可或缺的。反之，如果血疫擴散，大西國也會深受其害，之中的利害關係，我覺得已然明了。」

營帳內陷入沉默，人類和馬薩達剛剛才經過一場大戰，如今可以握手言和？

良久，禿鷹族大祭司站起身來到暮光王子面前，「如果人類能夠接納我族，我同意這個提案。」

「很理智的決定。」暮光點了點頭。

一切議定，此時的帳外，紛飛的雪塵彷彿強化了嚴寒的密度，毫無生氣的茫茫白色籠罩著眼前的世界。

蒼凜在西南交界口等待著，遠處徐徐而來的人馬終於在視野中浮現。

大約幾百人，暮光王子和一名老者領隊，祭司罩袍者居多，後面有一位眼熟的馬薩達女祭司。

馬薩達見此處有人類接應，都紛紛觀望起來，只有暮光王子欣然走近蒼凜，問，「就你一個人？」

蒼凜指了指西方的樹林，「其他人在林中等候。」

王子點點頭，「很好，謹慎是必須的。」

「我先把話說在前面。」蒼凜提高了音量，「人類還對蠻族懷恨於心。」

「這我知道。」王子拍了拍蒼凜的肩膀，「我來解決。」

林中的人類部隊看著馬薩達們逐步靠近，許多人拔出了兵器，其中包括尹明、尹雯兄妹，就連軒轅櫻也把手搭到了長刀上。

見人類如此，馬薩達部族也不覺按住了兵刃，雙方都停止了腳步，如是凝固在了白色的朦朧風雪之中。

禿鷹族老祭祀首先揚起手，示意馬薩達族人放下手中武器，猶豫片刻之後，馬薩達們率先做出了收手的姿態。

人類卻依舊怒目相視，見此狀況，暮光王子站出來，他首先走到了軒轅櫻的面前，「櫻大小姐，我對您父親的離世表示哀悼。」

軒轅櫻稍許一愣，問，「你是...」

「我是神王之子，暮光。當然，我父神王戰死一事，我也已經知曉。」

軒轅櫻曾經隨同父親覲見過神王和王子，細細回憶之後，她又道，「我記得王子您是銀髮...為何...會變成紅髮？」

「因為我感染了血疫。」暮光王子回答的很乾脆，「不過別擔心，我還保有神智，對各位沒有危險。」

軒轅櫻感覺到了一種震撼，因為感染血疫的暮光王子所擁有的發色和她自己的紅色長發極為相似。

站在一旁的尹明忍不住質問，「你明明是人類王子，怎麼和蠻族搞在一起？」

暮光王子望著憤怒的同胞，「我知道，你們與馬薩達部族之間爆發過慘烈的戰鬥。但是，諸位請看清楚，這些祭司們從來沒有直接參与過前線的戰爭，

也從未傷害過你們身邊的任何人類，不是嗎？」

眾人再次細細打量這伙馬薩達，他們確實與之前交鋒過的蠻族士兵非常不同。

「即便如此，我們也不會與蠻族同行！」尹明依舊顯得憤慨。

「我是神王之子，神王已死，我本該是新王。」暮光徑直走到尹明面前，露出了罕有的嚴肅面目，「這些馬薩達對我們很重要，他們必須與我等同行前往大西國。不從令者，要麼離開隊伍，要麼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暮光王子的態度讓不明所以的人類士兵困惑，在察覺到這一點之後，王子又道，「要讓大家信任我確實需要時間...但請你們相信一點，作為神王的繼承者，我會堅定地站在人類這邊，此是毋庸置疑的。」

氣氛僵滯，軒轅櫻站出來，她看向蒼凜，「你怎麼說？」

「我同意王子的做法。」蒼凜嘆口氣，「眼下，就算把這批馬薩達消滅了，又能改變什麼？互相殘殺，只會讓生存變得更加艱難。」

聽著，軒轅櫻和尹雯首先收起了兵器，尹明雖然憤懣卻也作罷，人類士兵們紛紛搖頭嘆氣，而後放下刀劍收拾起行囊準備繼續趕路。

眾人踏上前往大西國的遠途，為了躲避日益臨近的血疫，也是為了給自己尋找一條生路。

馬薩達的族人們看著人類走在前面的殘破背影，也自緩步跟上啟程向西。他們低聲吟唱起古老祭司編寫的頌曲，這是贈給遠行人的歌，告別充斥著哀傷的過去，走向飄渺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