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別離的炊煙

冥界的天即將入夜，餘暉把一片高大的樹林映照得格外立體。長長的倒影里，藏著三個人小聲說笑的人。

「快了，天快黑了。」水爺抬頭看了眼天色說道。

「水爺，你說的冥海，真的那麼好看嗎？」奇諾扒拉著手邊的草，漫不經心地問著。

「放心，我可是經常來看的，包你們大開眼界。」老人拍著胸脯保證。

「我是有聽過冥海的一頭就在狩獵區內，它連通到樂園外面的大冥海。雖然我外面的冥海也沒去過。」奇諾顯得有些遺憾。

「那下次有機會，和你一起去奈落樂園外的大冥海看看。」東幸說道。

「好……」奇諾知道自己不是隨便能出樂園之身，但看到東幸如此熱心，還是非常開心。

沒一會兒，夜色已垂幕而下。幽深的夜晚，點點星光也顯得十分明亮。

「走！應該可以看了。」水爺起身說道。

三人跨過這片樹林，只見眼前一片開闊的水面。

這海水不似池水般輕盈，倒像熔岩般厚重。

這就是冥海。

「你們看！」

隨著水爺手指方向看去，只見海面上泛起絲絲熒光。沒一會，淡藍色色，淡綠色的，如寶石般瑰麗的熒光競相在海面上來回舞動，彷彿讓這海一瞬間擁有了生命一般。

「哇，這也太美了！」奇諾不住地驚呼起來。

「水爺！這些是？」

「它們都是一些海洋巨獸。雖然我也具體叫不上這些傢伙的學名，但應該是一些已經滅絕的古代烏賊和大魚。它們身體自帶熒光，夜間常會浮潛至淺海。我自從一次路過看到后，就再也不曾忘記這裡的美。」

「是啊，可真好看。」東幸獃獃地望著這片光影瑰麗的冥海，一時也難以形容它獨特的美。

「小東你看，這些龐然大物來回遊動，互相之間竟無半點摩擦衝突。實在是神奇。」

「是啊，它們怎麼做到的。」

「我相信它們比我們人類更為敏感。它們能通過周圍的水流，互相感應對方的運動。如同高手過招，通過對方的氣場流動，來進行優雅的切磋。」

「哇，聽著就很高深誒。」

「你的心神一致，若能做到這種程度的敏感度，那就真的非常厲害了。正所謂上善若水。」

東幸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他從來也沒想過做武林高手，自然也沒這個自信到達這麼高的境界。

熒光褪去，海面漸漸恢復了平靜。這些巨大的海洋動物，如同遊戲一般，玩耍一番便又回到了深海之中。

「我的地主之誼就盡到這裡了。你們二位，明早便離開狩獵區吧。」

二人也知道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更何況這是學習御因三術的條件。但切實聽到水爺說出這句話，東幸二人還是難掩失落之情。

三人一路無語，沉默著往回走。

快到草廬時，水爺突然叫住了東幸。

「丫頭，你先回去，我還有點事和小東交代一下。」

「哼！又把我支走。老是神神秘秘的。」奇諾雖然嘟著嘴，還是識相走開了。

看奇諾走開，水爺上半身歪向一側的東幸。「誒，你那個『吞食天地』練得咋樣了？」

「啊，昨晚起來，偷偷練了幾次。已經能讓身體起一些變化了。但還是沒有水爺你使出來的那麼明顯。」

「那就好，千萬別急哦。」

「水爺，那個，很久之前我就想問了……」

「你是要問你父親？」

「您認識我老爸是吧？能說說么？對於他在冥界的所作所為，

我只知道他不斷地輸贏，其他幾乎一無所知。」東幸語氣顯得很急切，對於莫名其妙被老爸寄來的一張入場券，就捲入這個世界的他來講，確實沒有更關心的事了。

「呃……東海啊，怎麼說呢，確實很厲害。我在冥界沒見過這麼敢玩的人。

我第一次認識你爸的時候，已經來奈落樂園很多年了。所以其實早就沒了賭性，去賭場也只不過是見見朋友，打發時間。

我記得那一場……是賭21點。你爸把手頭上僅剩的5萬因都輸給了我。我那天確實手氣很好。

我下了牌桌，你爸攔住了我。他讓我借他20萬因，說今天一定能把本金翻個四倍，然後分一半給我。」

「然後您借給他了嗎？」東幸問。

「沒有。」水爺搖搖頭，「我當時看他有點賭瘋魔了。我就說，『20萬，我不能借你。但是我可以把剛才贏你的5萬還給你。我要你拿著這5萬，去往生。5萬因也足夠你選擇一個還過得去的來生了。』」

「他一定沒拿，對吧？他就是這樣，賭徒性格，絕不服輸。」東幸說道。

「他確實沒拿，但是理由卻讓我很詫異。

他說，他不會去往生的。」

「什麼？」聽到這個理由，東幸同樣很詫異。

「這個樂園裡的玩家，都是為了更好的來生，才冒險賺因數來的。或許有像我這樣，厭倦了輪迴的生老病死之苦，寧可在這裡休閑地過上些日子的怪人。但也不會有拚命努力掙因，卻並不想用因往生的人。這點我確實也很費解。」

這是東幸第一次聽到水爺留在冥界而遲遲不往生的原因，平時從不聽他提起。實在很難想象水爺這輩子在陽間經歷了什麼，才讓他有這樣的想法。東幸想知道，卻不敢問。

「但見到你之後，我想到了，唯一有可能的原因是……」水爺若有所思。

「是什麼？」

「那就是和你一樣，並不是為了往生，而是為了別的什麼目的，想賺很多因！」

「但會是什麼原因呢……總不至於像我一樣，為了救人吧……」東幸捏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這就不得而知了。總之我後來聽說，那天晚上，你爸東海，在幾乎身無分文的情況下，竟然又逆風翻盤，賺到一百多萬因。呵呵，可真是個人才。」

「害，那又有什麼用，賭博這種事，輸多贏少，終究不是什麼正道。」東幸忿忿地說。

「你爸長期在服務區不遠的賭場活動。相信去那裡，你能問到更多關於他的事。」

東幸點點頭，「知道了，謝謝您水爺。」

水爺此時一隻手搭到了東幸肩上。但兩人身高差有點大，看動作簡直像是夠，而不是搭。

「小東啊，一億因不好掙。御因三術能幫你，但卻不能保你。

戰鬥區雖然利潤豐厚，但強手林立，挑戰巨大。

你可得保住你的小命，永遠記住，你是活人，不要和死人拚命。」

「明白了。」臨別在即，東幸眼裡滿是對老人的感激。

水爺欲言又止，思忖半天，突然一跺腳。

「罷了！有什麼了不起的。」

「水爺，怎麼了？」看老人自言自語的奇怪樣子，東幸有些不解。

只見水爺從自己黑色的因環上，取下一個同心圓狀的零件。然後抬起東幸的右手，把這個黑色同心圓放到了東幸的因環上。零件當時便自動嵌套入東幸的因環上。

「水爺，你這是？」

「什麼也別問！我希望你永遠也用不著它！要回陽間之前記得過來還我！」

老人顯得有些氣呼呼，但又不是生東幸的氣。大步流星地往草廬走去。

東幸一臉懵地留在原地，「好的……」

第二天一早，東幸帶著奇諾和老人揮手道別。奇諾原本就感情豐富，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

東幸雖然沒有什麼表情，內心卻也實在不舍。這些日子的相處，東幸早已對老人產生了一份親情。

看著老人孤獨站在草廬前的身影，實在有點鼻頭髮酸。

「好了好了，小鬼頭們，你們已經打擾我這個老頭子的清凈很久了，快滾吧！」水爺玩笑似的咆哮道。

東幸又望了一眼山上。那是巨人杜卡住的地方。水爺似乎明白了東幸的眼神，點點頭說道：

「那個大塊頭，我會去看看他的，放心！」

東幸報以一個感激的微笑。他不知道杜卡如何看待自己，但自己卻對杜卡有一份共處過的特別感情。這份感情中，有恐懼，有同情，有感激，有寂寞，實在說不上是什麼。

拉著嗚嗚哇哇哭到臉花的奇諾，兩人終於要離開狩獵區了。

回首看到遠處的草廬，升起了一縷炊煙。

東幸放下了在老人身邊的安逸逃避，帶著些許興奮和緊張，踏上了前往戰鬥區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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