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李無心
李無奇回到胡記肉鋪時，已是正午。
艷陽高照，泥牛鎮街頭人來人往。
胡屠戶剛笑臉送走了一位顧客，轉頭見到李無奇走來，臉色瞬間蒙上了一層哀怨：「你還來做什麼？」
李無奇笑著挽起袖子：「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我來上最後一天班。」
胡屠戶撅著嘴，大手一揮：「免了！自己回去收拾收拾東西，石牛鎮雖然不遠，但畢竟是有點距離，不收拾妥了，日後跑來跑去的也不方便。」
李無奇聳聳肩：「那好吧。」
胡屠戶埋頭切肉，瓮聲瓮氣道：「一天一兩銀子，這麼多錢，得干多少活兒？是不是要把人累死啊……」
李無奇笑道：「老哥你放心，我這麼機靈，還能受別人欺負不成？」
「說的也是，你小子壞得冒水兒，不欺負人就不錯了。」
「嘿嘿。」李無奇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到這個，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我昨天宰豬蹄兒的時候，把家裡菜刀砍壞了，本想著去買一把，但試了很多，總感覺不如咱們鋪里的用著順手……」
「嘿！」胡屠戶鼓著眼睛，「你小子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啊！咋滴，臨走了還要薅老子一把？」
李無奇急忙擺手：「別急！就這麼隨口一說！」
你猜怎麼著？給嘍！
「等著！」胡屠戶沒好氣地應了一聲，然後鑽到案桌底下，一陣翻箱倒櫃，終於掏出來一把銹跡斑斑的切刀。
李無奇湊近去看：「這玩意兒……」
胡屠戶猛地吹了一口氣，灰塵瀰漫，嗆得李無奇咳嗽不止。
「這……可是我最珍視的一把刀……」胡屠戶眼含淚光，語氣不舍。
「但凡你提前把灰塵擦一擦，我都可能信你的話！」
「送你了！」胡屠戶將刀往李無奇懷中一送，不耐煩道，「趕緊滾。」
「呃……就不能換一把嗎？」李無奇將刀懸在陽光下，細微的銹屑如雪花般下落。
「咋？俺最寶貝的刀你還看不上？」胡屠戶眉毛一挑。
「這刀啊，好得過頭了！給我一般的就行了，我推崇中庸之道。」
「俺是個實誠人，要麼不給，要給就給最好的。」胡屠戶傲嬌道。
「……」
沒辦法，李無奇只能意興闌珊地提著刀，悄然施展漫不經心步，趁著胡屠戶不注意，便從鋪上奪了一斤瘦肉，然後飛一般地逃跑了。
「嘿！你個沒良心的……」
……
一尺寬的田間小道，路兩旁是齊膝高的雜草。
李無奇在路上，時而快走，時而奔跑，時而跳躍，時而匍匐。
【鍛煉中，體質+1】
【鍛煉中，體質+1】
【鍛煉中，體質+1】
……
等那座殘破的小院出現在眼前，李無奇召喚出了系統界面：
【姓名：李無奇】
【文道境界：無（心損狀態）】
【武道境界：武徒】
【武魂品質：普通】
【悟性：聰敏】
【體質：弱不禁風（42/100）】
【武學：《解豬刀法》（精通）3765/10000；《磨刀術》（精通）2022/10000；《耍刀術》（精通）3062/10000；《一刀殺訣》（未入門）0/10000】
「《煉體十字訣》果然好用！」李無奇心中一喜，「要不了多久，體質就可以升級了。
」
「你是誰？你是黑山老妖，還是白幽靈？」
一個柔弱似水的聲音，從風中傳來。
李無奇心中一驚，不自覺停下了腳步。
「汪！」
「你這麼調皮，一定是黑山老妖了。」一陣黃鶯般的笑聲。
「嗚——」
「那麼你就是白幽靈咯？是嗎？啊！你們不要亂跑，你們跑亂了，我就又分不清楚了……」
李無奇走到門口時，輕輕咳嗽了一聲。
那個柔弱似水的聲音立即消失了，好像被風吹散了一般。
「汪汪！」
「汪汪汪！」
兩隻小狗交替叫了起來，但另一個聲音卻徹底消失了蹤影。
李無奇喚道：「黑山老妖！白幽靈！」
「汪汪汪！」緊閉的房門後傳來小狗軟糯的叫聲。
然後，那扇久閉了數年未曾開過的門，伴隨著吱吱呀呀的聲音，被緩緩推開了一道縫兒。
縫隙中，一雙膚色慘白而骨節分明的手，將兩隻小毛球推了出來。
但狗狗們似乎不想出來，又埋頭往裡面鑽。
「出去！出去！」
那聲音明顯著急了，一邊將小狗往外推，一邊想把門關上，但門關到一半，又恐會夾傷小狗，於是又伸手去摸，看看小狗到底在哪兒。
「出去！出去！」
幾個來回后，那聲音幾乎快哭了。
小狗們卻把這當成了一場樂此不疲的遊戲。
白幽靈在門口蹦蹦跳跳，黑山老妖咬住一截灰色的布裙，死命往外拽。
布裙的主人雙手難敵八爪，終於惱羞成怒，於是不輕不重的一巴掌拍在黑狗腦袋上。
「嗷！」
黑山老妖吃痛，終於鬆了口，夾著尾巴跑到了李無奇腳邊，縮成一團嚶嚶叫著。
白幽靈呆了片刻，明明沒有挨打，卻也哀叫著跟上了黑山老妖的腳步。
「嘭！」
房門瞬間被關上。
那扇門后，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李無奇看著腳邊兩隻嚶嚶怪，微微笑了笑。
門后，李無心蜷縮在角落，雙手捂著心口，努力平復著粗重的呼吸與劇烈的心跳。
李無奇蹲下身來，逗弄著兩隻小狗，雲淡風輕道：「咱們要搬家了，搬去石牛鎮，並不是很遠，你有什麼想法嗎？」
「我……」
更近的距離下，她的聲音好比山間的澗泉，溫潤，清晰，冰涼。
雖然只是一個字的回答，但卻是李無奇與李無心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對話。
李無奇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柔和，似乎稍有不慎就會嚇到她一樣。
「可以嗎？」
「我……可以……不走嗎……」她好像一隻剛出生的小貓，綿軟而顫抖著。
「嗯……」李無奇沉思片刻，「你若不走的話，我每日要趕來回二十里的路，有些不方便……」
「你可以不用管我……我可以一個人……」有點賭氣的感覺了。
她的情緒可以通過語言和語氣毫不掩飾地表達出來。
李無奇略顯強硬道：「不可以。」
「可以。」
倔強的聲音，她一定是攥著拳頭說的。
「你是我的妹妹，我不能丟下你。」
李無心沉默了。
雖然他其實不是她的哥哥，但畢竟他叫李無奇，她叫李無心，二人身上流淌著相同的血脈，二人是彼此唯一的親人。
「你沒有丟下我，是我自己，想呆在這裡……」
「無心，你不用一直這樣呆在小屋子裡，你可以出來。」
「哥……我、我已經……我看不見，也不能走路……」
「無心，我們有好久沒見面了，哥哥都快忘了你的樣子了……」
許久，那扇門后依然寂靜。
李無奇輕輕嘆了一口氣，談不上失望，他知道，當一個人躲在一間小屋子太久時，要走出那間小屋子很難，無論是肉身還是心靈。
「好吧，我們還有很多的時間，可以慢慢來……我去做飯了，你不愛吃肉對不對？今天給你做涼拌蘿蔔絲……」李無奇轉身向廚房走去。
「哥……」
吱——呀——
門開了。
一個模糊的人形，如青蛙一般趴在地上，身上裹著一張灰色的麻布，油膩而漆黑的長發，綿延不絕。
「哥……」
她緩緩抬頭，青絲下，一張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一雙虛幻無神的眼睛，卻能精準地對上李無奇的視線。
片刻后，她又低了頭，決心勇敢向前。
於是瘦弱的雙手撐地，長長的彎曲的指甲，在地面刮出刺耳的聲音。
她如狗一般，爬出了一步。
李無奇的心臟彷彿被那雙指甲尖銳的手攥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