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長寧書院

長寧縣衙。

周勁竹的書房，白花花的紙張漫天飄零……跟上墳似的。

他站在書案前，一遍又一遍地寫下：「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有人敲門：「師爺，蘇先生請見。」

周勁竹放下筆，揉了揉酸痛的太陽穴，道：「請蘇先生在客房稍等片刻。」

「是。」

客房，蘇青霄看似平靜地站在那裡，心中思緒萬千。

「蘇先生。」

蘇青霄行禮道：「周師爺。」

周勁竹免去了客套話，開門見山道：「那首殘詩……」

蘇青霄亦迫不及待道：「無比玄妙！私以為，是詩仙之作無疑！」

周勁竹撫須頷首：「可惜只是殘篇……對此，你可有什麼想法？」

蘇青霄長嘆一口氣：「望塵莫及，毫無思緒。」

周勁竹道：「聰明如紅魚，也未能補出哪怕半句？」

「呃……」蘇青霄猶豫著，「紅魚她……倒是補出了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傾壺瓊漿只為樂，緣聚此處需舉杯……」

傾壺瓊漿只為樂，緣聚此處需舉杯？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對了！

竟然對了！

詩意竟然對了！

迄今為止，周勁竹已將《將進酒殘篇》交託給數十位精通詩文的好友，盼望能依靠眾人合力來補全此詩；可無論是知識淵博的他們，還是周勁竹自己，寫了無數句，再修改了無數次，竟也從未有過與原詩如此貼切的一句！

還得是紅魚啊！

周勁竹的心臟狂跳起來，甚至連說話都變得語無倫次：「紅魚可還有？」

「沒了。」蘇青霄失落搖頭。

星星之火已開始燃燒，周勁竹暗暗點頭：「雖只一句，但足以證明紅魚資質之優秀，補全此詩的最佳人選，非她莫屬！」

蘇青霄見周勁竹若有所思，也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周師爺，你手裡的《將進酒》，是不是只有這四句？」

「不止。」

果然！

蘇青霄心中一喜，周勁竹果然沒有交出全部的句子——這老小子還提防著自己呢！

於是他趁熱打鐵道：「那不如，就將剩下的詩句全部交給紅魚，我相信，憑她的聰慧，一定可以補全全詩！」

「可以。」周勁竹道，「你且將紅魚叫來，我再邀請幾位朋友，一同探討。」

「啊？」蘇青霄剛剛的竊喜瞬間消散，顯得有些不情願道，「這……其實人多了反而會影響思路……不如……就將詩詞先交予紅魚……」

「蘇先生。」周勁竹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仙詩出世，受益的，是文道，而非文人；且，彼時若非要爭論功勞的話，你放心，大家都會照顧年輕人……」

蘇青霄臉色一紅：「周師爺說得對，在下這就去叫紅魚過來。」

……

長寧縣城。

兄妹二人一路吃喝玩樂，花錢如流水。

驕陽剛爬上當空，李無奇已花出去五十兩了，五十兩！已是普通人家大半年的開銷了！

李無心看得心驚肉跳，忍不住問：「哥哥，殺豬很賺錢么？」

李無奇笑了笑，趁機給妹妹講起了成功學：「想干大事的人，一定要學會把錢看淡。當然了，自己的錢花起來總是心疼的，

我也心疼，那該怎麼辦呢？嗯，那就去花別人的錢，別人的錢花起來不心疼！所以啊，要成功，首先要學的，就是怎麼用別人的錢，來辦自己的事……」

李無心聽得一頭霧水，但又莫名覺得哥哥說的好有道理。

李無奇推著她來到縣衙，侍衛認出了這就是上次那位送禮把周師爺都給驚動了的少年，於是不敢阻攔，急忙去通報。

大壯二壯出門迎接。

「無奇老弟！」二人熱情道，「想死哥哥們了！跟你說，你上次送我們的那個寶貝……我的天！三個字形容——威猛無比！」

李無奇連忙打住：「哥哥們，這是我妹妹，李無心。無心，跟兩位哥哥打招呼。」

李無心乖巧道：「無心見過兩位哥哥。」

大壯二壯直爽道：「無心妹妹不必客氣！我們和你哥是鐵哥們！從今以後，你便是我們的親妹妹！」

李無奇又問：「周師爺在忙嗎？」

大壯二壯笑道：「忙！忙著研究你的詩呢！」

「若是忙就算了。」李無奇笑了笑，從懷中拿出八百兩銀票，「這是還師爺的錢，還請二位大哥代我轉交。」

「這我可不敢！」大壯二壯齊齊擺手道，「若讓師爺知道我們把你放跑了，非得教訓我們不可！你還是親自去見他一面吧……他在長寧書院，離這裡不遠，我們帶你過去……」

……

數位先生齊聚書院，若來個文道上的，便認得這幾位都是東郡文壇赫赫有名的人物。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周勁竹貢獻出了他手中的所有詩句。

「諸位以為，全詩還差多少？」他環顧屋內眾人，目光最終停留於蘇紅魚身上。

蘇紅魚絕美的臉此時微微泛紅，因為來時父親曾反覆叮囑過她：「少說話！有好的點子別當眾說出來，等回家來再告訴爹！」

但撒謊實在不是她所擅長的。

周勁竹這樣一問，她便只能答道：「全詩多少無從得知……但，至少，這幾句詩應是取自中聯，上下都有殘缺。」

說完，她偷偷看了父親一眼，父親微微皺了眉頭。

她心中一驚，即刻閉了嘴，好在冬梅將手搭在她的肩頭，給了她一點安全感。

長安書院的劉孔橋院長點頭：「不錯，我也是這樣認為……」

秀風書院歐陽姑娘思索道：「最後一句，惟有飲者留其名……是否下一句就該引用『飲者』之名了？」

「詩仙之友的名字，我們如何能猜得到？」

「岑夫子、丹丘生是詩仙之友，但『飲者』未必是詩仙之友，倒很可能是某些愛喝酒的古人，且名氣不小……」

……

正當眾人討論得熱火朝天時，大壯敲門通報道：「師爺，無奇兄弟來了。」

孔雀書院的曾凡院長眉頭一皺：「看不見我們正忙著嗎？！不見！」

「快快有請！不！請不得！我去接他！」

可出乎眾人意料，聽到「無奇兄弟」四個字，周勁竹竟顯得異常激動，甚至歡天喜地親自去迎接了！

「來的究竟是哪一位文道大儒？怎麼在下從未聽聞過這號人物？」

眾人都有些納悶。

蘇紅魚喃喃自語道：「無奇兄弟？莫非是上次有過一面之緣的李公子？」

「就是他！」冬梅恨恨地道，「李無奇！除了那個殺豬的，還有誰會叫這麼難聽的名字！」

「殺豬的？」眾人臉色頓時變得古怪了。

秀風書院歐陽小姐淺笑嫣然：「只知道周師爺交友廣泛，卻不曾想，他與殺豬匠也有這般深厚的交情。竟舍下我們，親自去接了……」

眾人神色都有些不快。

蘇青霄卻顯得心不在焉：「來這麼多人，萬一真碰巧拼湊出了原詩，這才氣又該如何算呢？我能分到多少？夠不夠我踏入觀心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