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報恩

飯桌上酒菜飄香，李無奇與胡屠戶光著膀子，大口吃雞，大碗喝酒。

嫂子儀態賢淑，坐在一旁為二人添酒，偶爾搭幾句話。

幾杯酒下肚，胡屠戶逐漸紅了臉，便開始高談闊論：「小子！俺年輕時，走南闖北，在大半個九州都留下過足跡！男人！一定要出去多走走、多看看，增長見識。你別看俺在這小鎮殺了半輩子的豬，要聊什麼仙門！什麼大人物！俺知道的不比別人少！」

李無奇點頭稱是。

「對了。」胡屠戶打了個酒嗝，雙目迷離道，「俺送你的那把刀，你收好了嗎？」

「那是當然。」李無奇道，「被我視作珍寶，掛在床頭的。」

「唔……」胡屠戶抬眼，目光逐漸變得悠長，「那柄刀，來歷不簡單的……」

「大約二十年前，俺去了青州闖蕩……青州，你知道么？」

「聽說過。」李無奇點點頭。

胡屠戶繼而道：「鎮子上面是縣城，縣城之上是郡，郡上面是州！大呂王朝，有冀、兗、青、徐、揚、荊、豫、梁、雍九大州！其中，青州是仙門最多的一個州；咱們所在的雍州，嘿嘿，是最窮的一個州。」

「試問天下人，誰人不想成仙呢？俺年輕時也跑去青州求仙道，可惜沒求成，卻陰差陽錯成了一個殺豬匠……所以俺殺豬的手藝為何能獨領泥牛鎮風騷？啊？問你呢，小子，為什麼？」

李無奇恭維道：「因為泥牛鎮就你一個殺豬匠！」

「狗屁！」胡屠戶一拍桌子，「因為老子殺豬的手藝，是從仙人遍地的青州學來的！你知道么！那他娘的是仙法！」

「對對對！」李無奇點頭如小雞啄米，「那他娘的是仙法！」

胡屠戶滿意地點點頭，又回憶道：「記得那是一個冬天……有個白鬍子老頭兒來俺的肉鋪買肉，那老頭兒看起來平平無奇，但是鶴髮童顏，還能騰雲駕霧！」

（李無奇：「這還叫平平無奇啊……」）

「那老頭兒想吃肉，卻沒帶錢！奶奶的！冰天雪地，俺看他可憐，便送了半斤肉給他，叫他拿回去煮碗肉粥喝……」

「那老頭兒誇俺心地善良，然後就把這刀送我了，說這裡面蘊含仙氣……如果俺與仙門有緣的話，就能賜俺一場大造化。」

「可惜俺研究了大半輩子，也沒研究出什麼名堂來，看來確實與仙門無緣，唉！後來，俺一直在外漂泊流浪；再後來，娶了你嫂子，便在這泥牛鎮住下了……」

「這都過去幾十年了，俺也不奢求有什麼大造化，只要能和你嫂子安安穩穩過完這一輩子，就已心滿意足了……所以，這柄刀也被俺扔在那裡生鏽了……」

「但是你小子不得了！俺覺得你小子是有些不一般的，雖然是心眼子是多了些，心腸也黑了些，但心地其實還不錯……所以俺就把這份造化轉送給你了！就是不知道，你小子有沒有這什麼仙緣……」

李無奇推脫道：「胡大哥，想不到此物竟如此貴重，小弟受之有愧啊！」

「不！」胡屠戶抓住李無奇的手，「無奇！大呂王朝的未來，就交到你手裡了！你一定要擔起這個責任！」

「胡大哥！你身具青州仙門的傳承，一定要好好的！」

「兄弟！」

「大哥！」

嫂子：「……」

是我的問題嗎？

我為什麼聽不懂？

這倆傢伙哪兒來這麼多戲？

胡屠戶爛醉如泥，

李無奇掙扎著站起身來：「嫂子，酒喝得差不多了，我還有事，要先走了……」

嫂子急忙去扶他：「無奇兄弟，今夜就在這裡睡下吧。」

李無奇搖頭道：「下次，下次再來拜訪，嫂子，照顧好胡大哥……」

「嗯嗯，我知道的。」

在嫂子關切的目光中，李無奇搖搖晃晃地出了門。

此時已是傍晚，李無奇隨意找了一間客棧住下，將牡丹交給店小二照料。

次日一早，他去街上買了些點心。

都走到這裡了，不去看看王大娘是怎麼也說不過去的，畢竟曾經李無奇最落魄時，是靠著她的接濟才度過了一段灰暗的歲月。

走過那條熟悉的田間小路，路兩旁的雜草更加茂密了。

王大娘的地里搭了瓜棚，碧綠的瓜藤沿著竹竿向上攀爬，幾根水嫩的小黃瓜懸吊半空，散發著誘人的清香。

李無奇順手摘了兩個，甘甜又解渴。

王大娘家是一間溫馨的農家小院，養著雞鴨豬狗，十分熱鬧。

李無奇遠遠喊道：「王大娘！王大娘！」

「誰呀？」

王大娘坐在院中摘菜，一條老狗躺在她的腳邊昏昏欲睡，幾隻母雞在院子里走來走去，咯咯噠噠叫個不停。

李無奇笑道：「是我，李無奇。」

「無奇？」王大娘細細端詳了片刻，隨即展露出笑容，「哎喲！你長高了！」

她起身拍拍身上的碎葉，便親熱地拉著李無奇的手：「快坐快坐！」

李無奇坐下后，她又殷勤地燒水泡茶。

地上那條老狗有氣無力地看了李無奇一眼，便合上了眼睛。

這貌似是黑白雙煞的媽媽，傳說中的狗娘。

李無奇伸手拍拍它的頭：「你的兩個孩子都很好。」

「嗚——」

「她呀，快老死了。」王大娘在李無奇面前坐下，「無心呢？你怎麼沒帶她一起來？」

「她去讀書了。」

「讀書？啊，讀書好呀，多讀書，可以成神仙的。」

李無奇笑了笑，又問道：「大娘，你的身體還好么？」

「好著呢。」王大娘和藹道，「再活十年不成問題。」

「十年哪兒夠！」李無奇道，「我家大娘可是要長命百歲的！」

王大娘笑道：「嘴巴變甜了。」

這時，有兩條小狗跑到母狗身旁，去撲咬母狗的耳朵，但母狗已無力再搭理它們了。

兩條小狗應當是黑白雙煞的同胞，想必擁有與黑白雙煞相同的血脈，也就是說，李無奇可以再把這兩隻小傢伙也餵養成為妖獸。

但考慮到家裡那兩隻已經非常能惹事兒了，李無奇便對此事沒有了太大的興趣。

王大娘嘆了口氣：「我家小花快老死了，都兩三天沒吃飯了，連水也不喝，估計就這兩天的事了。」

李無奇看得出來，王大娘很傷心。

彷彿即將離去的並非是一條狗，而是一位相伴了多年的知心摯友。

對此，他很能理解。

黑白雙煞走丟時，自己有同樣的感覺，彷彿是自己的孩子丟了。

李無奇道：「或許我有辦法救它。」

「救？」王大娘道，「她又不是生病了，她是老了……」

李無奇從包袱中翻出一瓶「聚氣丹」，倒了一枚在手心，此丹吸收日月精華，凝聚天地靈氣，可助人修行。

藥力對人的幫助可能有限，但對一條狗來說可是綽綽有餘。

吃了聚氣丹，雖不能立地成妖，但延長一段時間的壽命應當是沒問題。

王大娘好奇道：「這個小藥丸是做什麼的？多少銀子？」

李無奇笑道：「不貴，就幾文錢。」

實際上，這一枚丹藥，就價值近百兩銀子！用在狗的身上，可謂奢侈！可即使這枚丹藥價值不菲，李無奇也不會心疼，畢竟王大娘是李無奇的半個親人，對他恩重如山，如今正是他報恩的時候。

他將狗嘴掰開，投入了丹藥。

之後，兩個人都滿懷期待地看著地上的老狗。

「汪！」

片刻后，老狗忽然瞪圓了眼睛，一下子蹦了起來。

「啊呀！」王大娘喜出望外，「這！效果這麼好？！無奇，這葯恐怕不止幾文錢吧？」

李無奇倒了一枚給王大娘：「我這裡還多呢，您自己留一枚備用。」

「孩子……」

「大娘，別的話就不用說了。無奇在外忙碌，不能經常回來看您，您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好孩子！」

再看那條狗，吃了丹藥后瞬間變得生龍活虎，繞著王大娘跑了三圈，而後又繞著小院跑了一圈，又急匆匆跑向了遠處，跑過它以前跑過的每一個地方……

看著它在田野間自由自在地奔跑，彷彿回到了更久遠之前的時光，那時的它還很年輕……

李無奇與王大娘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然後，它累死了……

王大娘更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