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難纏的他
人的記憶很奇怪,總是會在某個熟悉的地點,不由自主的想起某段記憶,陸華兮被裡面濃重的藥味,還有斷斷續續的咳嗽聲拉回思緒。
她的目光只在彰顯著低調甚至簡樸的堂屋裡一掃而過,便跟著黎若進入了東次間里,給人的第一直覺,便是寬敞乾淨。
這種乾淨並非浮於表面,而是簡單寬敞的那種乾淨,沒有多餘的裝飾,一架古箏,纖塵不染泛著油亮的光,旁邊一個矮足長桌,上面沒有擺設任何的東西,桌面上依舊是纖塵不染的泛著淡淡的幽光。
窗下有一張整整齊齊的長榻,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它的主人時常躺在上面曬太陽的場景。
窗子很大,大到讓人誤以為那是幾扇幾開的門。
陸華兮只是一掃而過,便直直的看向了裡面床榻上的人,那人的五官依舊如雕琢出來的一般,可能因咳嗽,他那蒼白近乎透明的臉上多了兩朵病態薄薄的緋紅,在纖塵不染的白色中衣襯托下,卻有著一種妖冶綺麗的秀雋。
此時的那人和她認知里的印象又有些不同,此時顯得他瘦弱的腰身好似一陣風都能吹走的錯覺,甚至還帶著幾分讓人憐惜的脆弱,就連咳嗽的聲音都透著令人心疼的無力,目光無神的看著她。
讓進來的陸華兮甚至分不清他是在做戲,還是真的如此。
但她絕對不會被他的表面欺騙,這廝不去做戲子都屈才了,看看,這戲演的多逼真啊,難怪連孟后都被蒙在鼓裡。
一旁指揮的偽嬤嬤頓時呵斥道:「大膽,竟敢直視殿下,還不跪下?」
他會演戲,難道她就不會嗎?她也不遜於他呢。
陸華兮垂下眼,慢騰騰的向前挪了幾步,並未如偽嬤嬤之言跪地,而是表達敬意的男子間的一禮,「阿兮見過殿下……」
季元修微喘了兩息,抬手輕輕做了個揮退的手勢,屋內的人端著盆的,拿著帕子的,拖著瓶罐的魚貫退了出去,只有黎若沒有動彈。
他向黎若伸出手,有些發白的唇瓣輕啟,「扶我過去。」
陸華兮看到那手指在明亮的燭火下修長玉白,骨節分明,指甲修剪的如他的房間那般乾淨整潔,這是一雙完美到令人想要膜拜的手,美麗的令女人都自慚形穢的手。
「殿下……」黎若有些擔心的叫了一聲,但在那人清淡的目光下垂下了頭,小心的扶著他起身到了矮足長案之後。
陸華兮暗暗捏了下拳,在人屋檐下……很有眼色的上前拿了引枕,放在了他的身後,由於一瞬間的靠近,那股陌生的帶著葯香的氣息突兀的鑽進了鼻子里,讓她本能的憑住了呼吸,若無其事的退到了一邊,眼見黎若又拿了薄毯蓋在了他的身上。
待一切就緒,在他的目光下,黎若腳步輕輕的退了出去,屋裡只剩下他們二人,一時靜的針落可聞。
他仰臉看著陸華兮道:「坐下說話吧,仰臉說話脖子痛。」
他說那句話的時候好似帶著幾分撒嬌般的口吻,讓陸華兮有剎那的錯覺,麵皮抽搐了下還是依言跪坐在了他的對面,看著他的眼道:「我依約前來與殿下敘舊……」
那雙狹長的眸子微閉著,好似這一夜令他十分的疲憊,輕輕捏著眉心,輕笑一聲,好似呢喃囈語般的道:「現在才來與本殿敘舊……你不覺得遲了嗎?」
陸華兮神色微頓,便也不去糾結敘舊,而是開門見山的道:「敘舊太遲,那麼華兮今夜前來和殿下談合作呢?」
「好大的口氣,
你拿什麼與我合作呢?你的籌碼呢?」季元修放下晃人心神的手,睜開了雙眸,那眸光里好似只這麼片刻的功夫氤氳出了迷離霧海,甚至帶著些許的嘲弄。
籌碼嗎?
「華兮若是沒有什麼籌碼,也不敢深夜叨擾殿下,更不敢大言不慚的說合作!」陸華兮神色平靜的和他對視著,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他貴不可言,她賤如雜草。
他高高在上,她低入塵埃。
她卻依舊倔強,甚至張揚到讓人眼前一亮的恣意,絕艷,到了如此狼狽的境地,卻還狂傲的卻不讓他反感,成功的引起了他的興趣。
「願聞其詳!」
「殿下知道隱樓嗎?」如她意料中的一樣,成功的看到了他臉上閃過的驚訝,意外,還有莫測。
「這樣一個買賣消息的組織,-天下皆知吧,不過那也是他們還算安份之下才得以存在,這有什麼?」
她眨了眨眼,「我知道他們的訓練基地,我還知道他們的內部結構,也知道他們在京都的老巢,殿下,若是有雄心壯志能將其歸為己用,對您來說豈不是如虎添翼?不知,這算不算我的籌碼呢?」
十二三歲的少女,將一個出賣情報殺手的隱樓,說的好像大街上到處跑的貨郎似的,那張精緻的小臉滿是天真的和他說,人家的老窩在哪,這還不算,甚至好似背菜譜一般的將隱樓的老底都快掀出來了……
季元修眸光微眯,瞬間,他身上帶著攝人心魄的威嚴,「你是如何得知的?」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籌碼夠不夠與殿下合作呢?」
少女跪坐的姿勢很規矩,卻也很優美,單薄纖細的腰身看似筆直卻處處透著放鬆,一雙看似柔弱無骨的雙手安分的放在膝蓋上,可他就看到了她的倔強。
季元修長長的呼吸了一口氣,心思碾轉中的他整個人釋放出慵懶:「呵,你看,本殿過了今天沒有明天的樣子,何來的雄心壯志?況且,若是本殿真的有你所為的雄心,你說的這些,若本殿下真的想找,恐怕對本殿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殿下真的能找到如今的隱樓嗎?若是如此的簡單,我倒也不必與殿下合作了。」
季元修眸子微閉著,聲音也有些縹緲的:「讓你如此一說,是本殿下輕敵了嗎?」
陸華兮的心裡一沉,她料到他不是好相與的,可沒想到這麼難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