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韓曉敏
眼見己方的同夥兒吃了虧,剩下幾個小青年忙一擁而上,兩面夾住安平,口中紛紛叫嚷起來。
「別動!」
「別動!」
「打架可是犯法的,你敢先動手,就別怪我們正當防衛了。」
這些小青年都是幾進宮出身了,耳聞目染倒是能掰扯幾句法條來嚇唬人。
真是:不怕流氓會武術,就怕流氓有文化。
陳超還真怕安平來橫的,十多年的發小,他可是知道,別看安平長得細皮白肉,一副文文靜靜的樣子,其實卻是個暴脾氣,便想上前拉架,免得安平收不住手把事情鬧大。
陳超才剛往前上了一步,便被一個小青年一把推開,並威脅道:「一邊去,沒你的事。」
安平看到,便給了陳超一個眼色,讓他不必摻和進來,畢竟他可沒有自己這身手,到時候真要打起來,不僅幫不上忙,還得讓人分心照料。
陳超看了看這個推自己的小青年,心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小爺我是怕待會兒你們被揍成豬頭知道不?」知道論動手,就是再來幾個小青年也不是安平的對手,倒也沉住了氣,安心站在一旁給安平掠陣。
安平是豁出去了,反正就憑這幾個小蟊賊也傷不到自己,打定主意不會再出錢,便冷然道:「明說吧,要錢沒有,要命也不給,你們想怎麼著隨便。」
這伙兒小青年雖然背後有人,但也不敢在眾目睽睽下大打出手,否則一旦把事情鬧大了,他們背後的人也保不住他們,眼見對方愣頭青似的不受威脅,倒也不再威逼,只是死拽著安平不讓走,顯然還有後手。
這時候,一個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小老頭兒湊了過來,張口就呵斥小青年們道:「你們幹什麼呢,這麼多小夥子欺負人家一個小孩子,像話嗎?」
小青年們一個一個馬上裝出一副委屈像,七嘴八舌的說道:
「我們可沒欺負小孩兒。」
「我們不過是說句公道話。」
「我們是好言好語給他講道理的。」
飯攤老闆也連忙開口道:「我只是想要回我的油條錢。」
小老頭兒便對安平說道:「剛才的事我都看到了,一根油條錢才多少,孩子,給他們得了。」
安平道:「他訛我。」
飯攤老闆馬上叫道:「我怎麼訛你了,明碼標價的。」
小老頭兒便對飯攤老闆說道:「行行行,你也別嚷嚷了,我看這孩子像是剛出門的樣子,想是身上錢不多,怪可憐的,你少要一個,差不多算了吧。」
飯攤老闆嘰嘰歪歪半天,像是極不情願似的,最後咬牙說道:「好吧,那就給一半——五毛,我還要做生意,懶得跟個小屁孩計較。」
小老頭兒又對安平說道:「怎麼樣,五毛錢,也不是太多,給他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省得惹麻煩。」
安平怕麻煩嗎?呵呵……
「不給。」
剛剛步入社會的安平心靈還純潔的像張白紙,正是一腔熱血的時候,肯定不會向惡人低頭。
見安平軟硬不吃,飯攤老闆也被惹出真火了,惡狠狠地瞪了安平一眼,然後向小青年們使了個眼色。
小青年們便連喊帶叫的一擁而上,開始對安平推推搡搡。
小老頭兒裝模作樣一邊阻擋小青年們,一邊勸安平道:「孩子,好漢不吃眼前虧,別為了幾毛錢吃大虧,不值得,快給他們吧。」
安平自然不懂,這就是這伙兒訛詐團伙的一整套路數:先是一夥兒小青年來硬的,硬的不行,就讓小老頭兒出面來軟的,軟的還不行,就小青年們和小老頭兒一起上,來個軟兼硬施。
被一夥兒人圍著推推搡搡,安平豈是無力反抗的人,忍不住心頭火騰騰直冒,就要出手。
正這時,突然就聽到人群外有人大聲喊道:「幹什麼,都不許動!」
小青年們發一聲喊:「警察來了,快跑。」就四散而逃。
安平抬眼循聲望去,就見四五個警察來到眼前,有人控制現場,有人去追逃跑的幾個小青年。
小老頭兒見勢不妙,急要逃時,奈何手腳不利索,被一個警察劈手逮住。
飯攤老闆忙往後退,嘴裡急吼吼道:「不關我事,我是做生意的。」
領頭的警察顯然認識飯攤老闆,嚴厲警告道:「好好做你生意,少給我惹事,否則連你一塊抓了。」
嘆世人逐財不擇手段:
鳥逐穀米人逐財,槍弓獵網死復來。
食鹿常鳴朋相聚,蠅狗不為同類哀。
——《人逐財》
領頭的警察警告完飯攤老闆,看向安平問道:「你是幹什麼的?」嘴裡問著,眼神不經意的在安平的鋪蓋卷和提包上轉了一圈。
一系列的變故太快,讓安平乍然間沒反應過來,等到被警察詢問,才懵懵然答道:「打工的。」
「站著別動,一會兒跟我們回去做個筆錄。」
領頭的警察安排完安平,又轉向陳超,見其也是帶著鋪蓋行李,便問道:「你是他同伴?」
陳超道:「我們一個村的,一起來打工。」
領頭的警察道:「你不用去做筆錄,現在可以離開。」
陳超道:「我們一起的,我得等他。」
領頭的警察未置可否,板著臉看向遠處。
遠處,去追捕的警察已經陸續返回,每人手裡都擰著一個小青年。
安平也抬眼望去,正好看到一個警察正擰著一個小青年一邊往回走,一邊掄起巴掌狠狠在小青年後腦勺扇了幾記,罵罵咧咧的道:「又是你,又是你,就特么不能老實點兒,凈給勞資找事兒。」
小青年被擰著胳膊,彎著腰無法躲閃,結結實實挨了幾記,又被警察狠狠推著向前,腳步踉踉蹌蹌,身形歪歪倒倒,雙腿直往一處絆。
十分鐘后,安平跟著警察來到車站派出所。
車站派出所在站前街的一個小巷子里,是處不起眼的平房建築。走進裡面首先是個掛滿錦旗的辦公間,幾張辦工作桌背靠背兩兩並在一起,幾名民警正坐在辦公桌處辦公。靠牆邊有一張實木長椅,正有兩個倒霉蛋被分別銬在長椅兩端。這兩個倒霉蛋可不敢往長椅上坐,都老老實實的蹲在地上。
辦公間裡面是個鐵柵欄門,透過鐵柵欄門可以看到,裡面是個用同樣鐵柵欄圍成的小囚牢,裡面已經關了幾個不知道是犯了什麼事的人。
回來的警察們把抓到的小老頭兒和小青年們也關進了小囚牢,唯獨留下了安平。
領頭的警察指著安平,向一個女警喊道:「小韓,你來給他做個筆錄,檢查下他的隨身物品,若沒有問題就放他走。」
被叫到的女警起立答道:「收到。」
正站在原地無所適從的安平,猛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循聲望去,不由眼神一亮:「大師姐。」
女警也看清了安平的相貌,驚訝道:「安平。」
隨後,倆人不約而同的用疑惑的語氣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我來打工。」
「我來工作。」
倆人又是同時開口,說完相視而笑起來。
正要轉身離開的領頭的警察,聽到兩個人的對話,又轉回身來,問韓曉敏道:「你們認識?」
韓曉敏道:「報告王所,這是我父親的徒弟安平。」
王所長板著臉點點頭,然後一言不發的轉身走了。
韓曉敏等王所長走的看不見影子后,向安平招了招手,說道:「過來。」
安平來到大師姐的辦公桌前。
韓曉敏說道:「趕了這麼遠的路,渴了吧。」便從辦公桌上拿起自己的水杯遞給安平。
一路行來,安平滴水未粘,剛才和飯攤老闆又經過一番糾纏,這會兒是真渴了,也不客氣,接過水杯「咚咚咚」一口氣就喝乾了。
安平和大師姐從不知客氣是什麼。概因他剛到師父韓伍家時,身體瘦弱不堪,為了使他儘早恢復元氣,韓伍不禁加強他的飲食,還讓當時他們這代中年歲最長的韓曉敏負責對安平的日常鍛煉。時,安平常常被韓曉敏帶到山神廟活動,每每不及返回就累得走不動路,次次都是韓曉敏把他背回去。可以說在安平心中,對韓曉敏既有姐姐般的親情,也有師長般的敬愛。
有詩讚韓曉敏的無私品德:
伊似名蘭又似竹,絕代芳華世難出。
幽身空谷不吐艷,玉資臨風節慾書。
——《節慾書》
韓曉敏給安平喝了水,搬過張椅子讓他坐下,然後又問道:「還沒吃飯吧?」
安平老實回答:「沒。」
韓曉敏拿過一個本子,放在辦公桌上,道:「我先給你做個筆錄,然後再去給你買飯。」
「我還有個同伴兒在外面等我。」
「那先做筆錄吧,做完筆錄我帶你們出去吃。」
韓曉敏先在本子上寫下安平的姓名、性別、年齡和籍貫,然後道:「說說吧,你是怎麼被我們所長帶到這裡的。」
安平就把在車站出口遇到訛詐和由此引發衝突的事如實講了一遍。
韓曉敏做好了筆錄,把本子合上,放到一邊,站起身來道:「走吧,帶你去吃飯。」
安平要去拿自己的行李,韓曉敏搶過來,扔到自己辦公桌處的牆邊,說道:「吃完飯再回來拿。」
韓曉敏和一個警察說道:「老姚,見到所長幫我說一聲,我帶我師弟去吃點飯,很快就回來。」
那警察欣然應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