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洛風站在教學樓前，看著天空，隱隱覺得有些許不對勁。

但是很顯然，他也沒多想，身邊的朋友又叫他過去玩去了。

誰管有什麼對不對勁的呢？現在洛風腦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馬上就要放假了。今天是期中考試的最後一天，剛考完最後一門，現在是休息時間。過了這個大課間之後，就是整整三天的休息時間了。

其實相比較下學期的期中考試，洛風還是更喜歡上學期的期中考試的。因為那個時候，基本上都是他的生日。但是今天，並不是他的生日。

去年，是他的十二歲生日。但是，回想到去年生日，洛風想不到任何能夠讓自己開心起來的事情。

他原本以為十二歲生日會是一個很重要的生日，畢竟這可是十二歲啊，代表著他已經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了一輪了。雖然說也不是什麼十分特別的日子，但是洛風也希望能夠在這一天內，獲得自己想要的關注。

洛風家裡是開店的，因此他一直都沒有怎麼感受到過應有的關注。因為家裡總是很忙，所以洛風到家裡之後，他爸媽基本上都沒有怎麼管過他。他不管用什麼方式來博得關注，幾乎都沒有什麼用。

這可能也是他現在這樣的原因，不管在什麼地方，也不管是在什麼情況下，他總是費盡心思的想要獲得在座的所有人的關注。在班級里也是這樣，他總是很想要回答對老師的問題，這樣才能夠讓全班所有的人對他刮目相看。這就達到了他的目的，雖然這樣並不是他自己的原始想法，但是最後的結果是他想要的，這就足夠了。

但是這個方法，在他的家裡，似乎不是很管用。

洛風不知道，到底需要用什麼樣的方法，才能夠讓自己的父母關注到自己。就想上一次生日，他雖然很想要一個稍微盛大一些的生日，最起碼要跟之前的生日有那麼一點兒不一樣。然而最後的結果卻並不如洛風所想，甚至並不如他之前的那些生日。

洛風心想，這件事情，他應該會記一輩子吧。

雖然他不知道，一輩子到底會有多長，他也沒有這個概念，但是他確信，自己會一直記住這件事情。

正因為如此，雖然說今天馬上就要放假了，但是洛風依舊不想回到家裡去。說不定，他待會兒一回家，就要跟他的那些個朋友一起出去玩了。

因為該說不說，洛風的朋友還是不少的。可能這也是他的一個性格弱點吧，因為他害怕孤獨，所以他盡量讓自己不孤獨，這才交了那麼多的朋友。

他不想回家並不僅僅是因為這件事情，還因為最近他的父母感情似乎不是很好。

洛風最近，經常能夠看到父母吵架，並且也能夠看到爸爸對媽媽大打出手。洛風在那個時候只能躲在暗處，雖然他真的很想衝出去保護媽媽，但是他實在是太害怕了，他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麼，並且他也知道，就自己的那個小身板兒，說不定不僅幫不上媽媽，還會讓自己受到傷害。

不僅爸爸最近不對勁，媽媽最近也不對勁。她最近經常會喝很多的酒，然後醉醺醺的把洛風拉到自己的床邊，問洛風一些什麼如果她跟爸爸離婚了的話，他要跟誰之類的話。還有一次，她跟洛風說，如果她有一天死了的話，就讓他跟爸爸好好生活。

當時洛風聽到這些話，表面上是沒有什麼表現的，但是他的內心已經顫抖不停了。他害怕，但是他不敢說，他不敢做什麼。他不知道是什麼事情讓媽媽變成這樣，完全跟她認識的媽媽不一樣了。

其實，洛風並不是完全不知道。

大概，是因為那個女人吧。

洛風見過好多次那個女人，爸爸讓他叫她阿姨。

那個女人來到家裡過幾次，並且洛風能夠看得出來，奶奶很喜歡這個女人。奶奶已經生病很多年了，具體是什麼病洛風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因為這個病，奶奶再也不能開口說話了，行動也比之前遲緩了許多。

但就算是這樣，當那個女人來到家裡的時候，奶奶還是表現的很興奮。洛風很少見到奶奶對別人露出笑臉，因為奶奶一直都是一副惡狠狠的表情，不管是對誰，哪怕是對爸爸以及姑姑。但是那天，洛風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奶奶興奮的表情。就那一瞬間，洛風覺得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女人讓人噁心想吐。

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人類也可以讓人類感覺到生理不適。

後來有一次，爸爸帶他到縣城裡去吃飯，那是他第一次跟那個女人一起吃飯。就是在那個飯桌上，洛風算是徹底知道了。他聽到了其他人說的話，才知道原來這個女人是他爸爸的初戀。但是，現在看來，並不僅僅是初戀那麼簡單的關係。

洛風只是年紀小，並不是傻。

這一頓飯，洛風顯然是沒有吃好。但是，洛風卻悄悄記住了爸爸的的手機密碼。他特別喜歡干這件事情，因為這讓他覺得自己像是能夠破解爸爸的手機似的，每次看到之後他的心裡都會莫名升起一股自豪感。當然，他也替媽媽「破解」過很多次爸爸的手機。

這頓飯，也就是幾天前的事情而已。

上課的鈴打響了，其實這遍打鈴，只不過是在告訴學生們，馬上就要放學了。這一次回到班級里，一般都是老師把作業給布置了，然後說一些注意事項，之後就該放學了。

洛風這個時候低頭看了一眼，正好看見幾隻蜜蜂飛過去。他撓了撓頭，然後抓住旁邊自己的朋友問到：「我記得咱們學校，好像是沒有蜜蜂的吧。」

可誰知他的朋友竟然嘲笑道：「說啥呢洛風，你咋知道我們學校沒蜜蜂，哪裡都會有蜜蜂的好吧。快回教室吧，不然待會兒老師要找你事兒了。」

洛風點頭笑了一下，然後抬頭看向天空。

現在的天空，看起來好像有一絲不對勁，但是洛風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勁。

進了教室，洛風就開始擺弄起自己的筆。

那是肯定的，畢竟老師說的話那麼無聊，都是一些什麼假期注意安全，不要亂跑之類的話。小學六年都過來了，這種話也都已經聽過無數次了，洛風的耳朵也都已經被磨起繭了。沒有想到他從小學的時候就練就了一身把老師說的話當放屁的本事，能夠成功的做到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但是這一次，老師就站在他的正前方講話。

說完之後，老師順帶著提了一句：「有些同學啊，就知道玩自己的那些個破筆，一句話都不聽。」

洛風沒敢有任何的面部表情，但是心裡已經笑出來了。因為他知道，這句話顯然是說給他聽的。但是他並不打算做出什麼反應，他知道自己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就會離開這個地方，所以也就沒有那麼畏懼老師了。

放學之後，他背上書包，問了一句自己的朋友：「待會兒出去玩不？」

他朋友先是思考了一番，然後說道：「可以，如果我爸不讓我先寫作業再出去玩的話。你來找我吧，這樣我爸有可能就讓我出去玩了。」

洛風自然是爽快地答應了。

回到家之後，他就跟他媽媽說了一句自己要出去玩了，然後把書包放下就要走。

這時，媽媽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說道：「等一下，小風，你知道你爸爸手機的新密碼是什麼嗎？」

洛風一笑，然後立馬把密碼輸了出來，還順便把密碼告訴了媽媽。

剛一走到門口，就撞上了自己的姐姐。

他姐還沒來得及問他要到哪兒去，他就先問了問題：「姐，今天的天怎麼好像不太一樣？」

姐姐抬頭看了一眼，然後隨口一說：「這個啊，好像是地震雲，就是地震之前才會有的那個東西。」

洛風聽到姐姐說的這話，立馬愣住了。地震雲？那豈不是說，馬上就要地震了？確實，他早就聽說他們這裡是一個地震帶，只是一直都沒有震。聽哪個專家說，好像是一定會震一次。所以，他們學校才會經常舉行地震演練。

難不成就是今天？

洛風晃了晃自己的頭，心想如果今天就要地震的話，那還不如玩個痛快。這樣就算是真的會死去的話，那也算是沒有遺憾了。

他想好之後，竟然笑出了聲，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聰明了。

在玩面玩了一個晚上，也沒有任何事情發生。反而是那些不正常的雲彩，全部都消失了。

洛風打算回家的時候，太陽都快已經下山了。

但是與平日里不同的是，平常這個時候天都已經快暗下來了，今天的天空卻格外的明亮。

洛風知道這是什麼情況，如果在太陽下山之後天還是亮的話，就說明可能要下雨了。這是媽媽告訴他的，他一直記得很清楚。但是今天的情況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樣。

今天的天空，實在是太亮了，就好像有一個太陽躲在厚重的雲彩後面似的。

洛風的房間里有一台電視，是媽媽特地給他安的，為了讓他晚上的時候能安安靜靜的睡覺。他自然是很喜歡這台電視，每天晚上睡覺之前都要看好長時間才要入睡。

今天的動畫片還算是不錯，但是洛風看了一會兒就覺出不對勁了。

他故意把電視機的聲音調小了一點兒，果然聽到了隔壁爸爸媽媽爭吵的聲音，只不過他聽不清楚他們在爭吵什麼。

雖然說他們最近很經常爭吵，但是洛風還是會感覺到很害怕。萬一爸爸又動手打媽媽該怎麼辦？

洛風輕輕嘆了一口氣，然後把動畫片的聲音調大了。

他不想介入爸爸媽媽的事情當中去，因為他知道自己也幫不上什麼忙。

他覺得爸爸媽媽感情不好，可能也有一部分自己的原因。如果自己沒有出生的話，說不定爸爸媽媽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洛風會這樣想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有一次媽媽喝多了，把他拽到床頭的時候，對他說過，如果沒有他和他姐姐的話，媽媽早就和爸爸離婚了，然後能跑多遠就跑多遠。但是她不能跑，因為她還有兩個孩子，媽媽捨不得兩個孩子，也不忍心帶著他們倆讓他們倆受苦。

所以，洛風才會覺得，如果沒有自己的話，媽媽肯定早就解脫了。這樣，她也就不用忍受爸爸了，也就不存在現在這種情況。

想到這裡，洛風再一次嘆了一口氣，並且覺得面前的動畫片也都失去了意味了。

過了一會兒，姐姐來到了他的房間，輕聲走到了他的面前問道：「他們兩個人又怎麼了？」

洛風聳了聳肩說道：「我也不知道。」

就在這個時候，洛風房間的門突然被打開了，姐姐見狀，立馬跑走了，就剩下洛風一個人面對兩個吵架的大人。

門被打開之後，衝進來的是自己的媽媽。她立馬衝到了洛風的床上，沒有絲毫的猶豫，然後緊緊地抱住了洛風。他能感受到媽媽的身體正在顫抖，媽媽應該是很害怕。她把自己的身體完整的躲在洛風的後面，一句話都不敢說，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不一會兒，爸爸果然進來了。

洛風快速掃視了一眼爸爸，之後發現爸爸手裡什麼都沒有拿，這才放心了。因為至少，沒有那麼有危險，只不過爸爸氣沖沖的走進來，怎麼看都不對勁。

爸爸進來之後，立馬說了一大堆話。只不過洛風實在是太害怕了，他不知道爸爸後面會有什麼舉動，所以他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媽媽在他身後也顯得很害怕，但是洛風到現在才注意到，媽媽手裡拿著的正是爸爸的手機。

看到這個，洛風不禁想到，難道這一次他們倆吵架的原因，是爸爸的手機？難道說，他當時不應該把爸爸的手機密碼告訴媽媽？還是說，在那天吃完飯回來之後，他不應該把爸爸跟那個女人一起吃飯的事情告訴媽媽？

可是，洛風覺得自己做的這些都沒錯啊？那是為什麼，為什麼今天爸爸媽媽會吵架呢？

就在洛風還在疑惑的時候，爸爸突然舉起了他的手，然後指著洛風的方向。洛風不知道爸爸在指誰，但是看起來，好像是在指自己。

外面的天看起來格外的明亮，亮的洛風都快看不清爸爸到底在幹什麼了。

洛風晃了一下自己的頭，然後才看清爸爸的手指似乎是在發抖，這可能就是他們口中所說的氣得發抖。然而就算是這樣，洛風依舊是不知道爸爸指的到底是誰，他只好當做他的目標是自己了。

爸爸咳嗽了一聲，然後用惡狠狠的語氣說道：「你就不希望這個家好是不是！」

洛風顯然是被嚇到了，眼淚在眼眶中不斷打轉，但是還沒有流下來。

真正把洛風給嚇得不輕的，是爸爸接下來的動作。

洛風的房間里有一個衣櫃，那個衣櫃的外面有兩面鏡子，平時洛風晚上的時候從來不敢朝那個方向看過去，因為他總是害怕自己的影子。

而現在，他的爸爸將右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隨即將自己的拳頭重重地揮了出去，落在了衣柜上的鏡子上。

「砰……」

玻璃碎了，碎成了無數片；就好像洛風的心臟，這個時候也碎成了千片，萬片……

爸爸媽媽都已經回去了，但是洛風卻哭的停不下來。

沒有人過來管洛風，姐姐也沒有現身。洛風一個人蜷縮在床上的角落當中，回想著剛剛爸爸說的那些話，還有那句「你就不希望這個家好是不是！」。洛風越來越覺得，這句話像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有爸爸剛剛打碎的那面鏡子，玻璃碎片都還處在原地，沒有人過來收拾。

整個家裡安靜得出奇，就好像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洛風看向房間里高高掛起的時鐘，已經十一點五十八分了，其他的人說不定都已經睡了。但是洛風，是說什麼都睡不著了。

洛風顫抖著站起身來，心想，剛剛那件事情他肯定也會記一輩子的，就像自己的十二歲生日一樣。這種令人不快的記憶，卻永遠是最難忘記的。

他走到碎玻璃前，找到一塊看起來形狀怪異的玻璃，然後打開了陽台的門。

「今天的天，還真的是跟其他時候不一樣啊。」

洛風自言自語道，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句話，聽起來不像是自己能夠說出來的話。

猛地，狂風大作，洛風不由得緊了緊自己身上的衣服，把剛剛撿來的玻璃碎片扔到了一邊。

「什麼地震啊」，洛風在心裡想到，「我看分明就是颱風天吧。」

天空亮得唬人，尤其是天空中沒有太陽，卻還是那麼光亮。

突然，一道耀眼的閃電劃過天際，緊接著來的就是連綿不斷的雷聲。

但是，雷聲都已經結束了，那道閃光還是沒有消失。

洛風看著面前閃動的巨大光芒說道：「沒錯！就是這道光……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