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啟者

「惡魔都是墮落到人間的天使……主宰著黑暗的勢力……」

——《啟示錄》

公元2322年，崑崙山脈。

一群身著黑色教士服的人在漫天冰雪中緩緩攀登。

「列夫！發現了！在那！」

隊伍最前方的一位傳教士回頭大聲喊道，隨即大口喘著粗氣，寒冷的冰雪鑽入肺里，嗆的他不斷咳嗽，帽檐下的臉因劇烈咳嗽都要變成豬肝色。

「聽見了！那達，海拔高度已經超過五千四百米，又是這種惡劣的鬼天氣，不要大喊大叫！缺氧了沒人會救你下去……」

「知道啦！快過來……！」

眾人聞訊連忙來到最前方，眼前的一幕讓他們震驚，但眼裡充斥著狂喜。

他們腳下一條至少十米長冰川裂縫中，橫亘著一樽差不多三米長的冰棺，裡面裝著的竟然是一名蜷縮著的嬰兒。

「定位！通知總部！就說我們找到了！還有生命體征！速度要快！說不定那些東西……會出現的，我們得趕緊離開這兒！」被稱作列夫的傳教士急切的說道。

只見其中一名傳教士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鮮紅的符籙，上面赫然畫著一朵黑色的薔薇。

「啪！」

這張符籙被貼在冰川裂縫中。

眾人深吸一口氣，飛快下山……

冰棺中的嬰兒，彷彿還在酣睡……

…………

華夏西南部

林望緩慢行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周圍的店鋪已經打烊，放眼望去只剩幾家孤獨的麵館店招還在閃爍著零星的燈光，很顯然，他們是為了還在夜裡行走的人給他們售賣出幾分溫飽，現如今的世界，掙錢越來越難。

寒風颳起馬路中央的報紙，越過路口的石墩，跌跌撞撞的朝林望飛來，他忽然伸手捏住，深呼一口氣，站定，借著忽明忽暗的路燈，他抻開報紙聚精會神的閱讀著。

「接蓉城政府通知！本市截止今日，已有共計五十四人遇害，還請廣大市民不要夜間單獨出行！如遇可疑人員請立即聯繫當地公安！」

「公安部承諾，一定在一周之內抓捕兇手！」

「好吃嘴火鍋……加盟電話……」

林望面無表情，喃喃著：「五十四了么……這是上周的報紙，人數應該不止了吧……」

他將報紙揉作一團，扔進旁邊的垃圾桶，繼續向街道深處走去。

路燈下，他的影子被拉扯到一個詭異的長度，他步子很輕，走的很慢，逐漸融入在夜色中。

在他離開這條街道約莫十分鐘過後，霧氣緩緩從地面升騰起來，越來越濃密，能見度彷彿只能看到一米的範圍，一道龐大的黑影在霧氣中停下，又忽然消失……

李軍剛從朋友家裡喝了酒出來，掏出手機看看時間，現在已經凌晨兩點。

他不顧朋友的勸阻，借著酒勁執意要回家休息，雖然知道最近夜裡不太平，但是一想到家裡還有一位卧病在床的親姐姐，他心裡便有些愧疚。

家裡父母走的早，姐姐又離了婚，孩子判給姐姐。自己只是一名房產中介，收入不算高，但溫飽也不成問題，靠著父母的房子，也緩解了些許壓力，只是為了親侄子的葬禮，自己幾乎掏光了積蓄。

凜冽的寒風讓李軍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看著漆黑的街道，心裡突然覺著有些發憷，但奈何酒壯慫人膽，他嘟噥著踉踉蹌蹌的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李軍的親侄兒兩周前才剛滿八歲，第二天就被車撞死，當時親姐李娜正在超市買厚襪子，想著入了冬，怎麼也得讓孩子跟弟弟穿暖和一些，但是怕孩子進去看到玩具鬧騰，就讓他在超市門口的馬路邊等她一會兒，結果，誰知道，就這麼一會兒的時間，就被一位宿醉的司機給撞死了。

等到李軍接到消息匆忙趕到的時候，看到自己的姐姐，一手提著剛買的厚襪子，一手拿著一盒玩具，跪在血泊中，周圍站滿了人。

之後，李娜便病倒了，將自己關在黑暗的房間里，拉上窗帘，經常半夜依稀聽見房間里悉悉娑娑地跟誰說話。

李軍捏緊了自己的領口，盡量讓寒冷的空氣不要太放肆的侵入自己的皮膚，也盡量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忽然，他耳畔傳來一聲呼喚，幽幽的，從他身後傳來。

「舅舅……」

李軍醉意瞬間清醒，寒毛倒豎，不敢回頭，發了瘋般開始撒腿狂奔，身後的霧氣卻快速朝他追去！

他很累，大口喘息著，心跳很快，咚咚咚的砸著胸腔，喉嚨里彷彿能感受到一股血腥味，他不知道跑了多久，情急之中跑錯了回家的方向。

只是他剛一放慢腳步，耳畔又傳來一樣的呼喚聲，這一次聲音更近，彷彿就像貼著他後背一般。聽著一聲聲呼喚，李軍的眉頭緩緩皺起又鬆開，眼神變得迷離起來，表情獃滯木訥，僵硬而緩慢的轉身，像一台生了銹的機器。

一股霧氣突然將他包圍，他轉身過後，眼前出現一張慘敗的人臉，他輕聲呢喃道：「小侄……」

卻只見人臉緩緩向上仰死，李軍的眼神也隨著往上。

突然，一張血盆大口從人臉下張開，露出幽深可怖的喉嚨，就像一個黑洞一般，猩紅的口腔壁上長滿密密麻麻的黑色膿包，一排宛若鋼鐵質感般鋒利的獠牙緩緩露出，齒縫間還殘留著一些衣物跟碎肉，但李軍絲毫沒有察覺。

「舅……舅……」

這怪物依然呼喚著，同時從口腔里撲面而來一股劇烈的腥臭。

只見血盆大口不斷向前，眼看就要將李軍一口吞下。

「果然是你呀……等級……一」

一道不帶情緒波動的聲音打破了寧靜。

李軍忽然覺得身後有人將自己一扯，他重重摔在地上，隨即腦袋清醒，看著眼前一幕，臉上嚇得毫無血色，動都不敢動。

只見一名身穿黑色風衣戴著禮帽的少年站在李軍旁邊，只是……他的頭髮竟然是白色的。

這人正是林望！

血盆大口緩緩閉上，露出了一張熟悉的臉。

「侄兒？」李軍輕聲喚著。

「這已經不是你侄兒了，這只是關押著你侄兒靈魂的惡魔。」

「惡魔？您……您別開玩笑了！」

「玩笑……是什麼意思……我不明白，這只是一頭惡魔而已。我看到了你侄兒的靈魂，被鎖在裡面。」

這頭惡魔突然轉向林望，用尖細沙啞的聲音斷斷續續道：「天……啟者……神……神之碎片……消滅！」

剎那間，這頭惡魔突然張開血盆大口朝林望咬來，一陣腥臭的風壓瞬間吹散霧氣，露出它的本來面貌，這是一條幾乎三米長，兩米高的灰色蠕蟲！軀體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膿包，沒有眼睛，額頭上長著李軍侄兒慘白的人臉。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林望突然往後跳去，與此同時，他在空中用右手輕輕捏住帽檐，以免因為戰鬥而導致禮帽飛走，左手虛握，一把漆黑的手槍彷彿憑空出現一般被他握在手裡。

他手臂一揮，瞄準！

砰砰砰！

林望連開三槍，三發漆黑的子彈全部命重那張慘白的臉上，崩出黑色的液體灑落在地上，隨後緩緩蒸發。

嗷~！！！

惡魔一陣哀嚎，彷彿受到了巨大的傷害，它張大著嘴，朝著林望撕咬過來，口腔壁上黑色的膿包在一槍槍射擊中顆顆爆裂出漆黑如墨的膿漿，看的李軍一陣乾嘔！

還未等他來得及嘔出，林望一腳踢在他小腹上，嘭的一聲，李軍撞在一旁的店招上摔下來，他緩緩爬起靠著牆角瑟瑟發抖，迷迷瞪瞪中聽見一邊射擊一邊後退的林望毫無感情的聲音傳來：

「這種病毒，很危險的……被碰到的話，當場就會被病毒給吃的連渣都不剩。根據規定，我才救了你。所以你你無需道謝。」

李軍張大嘴喘氣，驚嚇跟疼痛讓他無法回答。

惡魔很憤怒，那張侄兒的臉也開始扭曲起來，它覺得林望太過於悠閑，並未將它放在眼中，竟然還有餘力救人！？

它張開巨口不斷快速咬合，牙齒碰撞發出金屬的撞擊聲，直衝沖的朝林望衝來，水泥地上被它的軀體壓出一道溝壑。

「等級一的存在……很弱……況且你才剛成為等級一不久……」

林望左手張開，漆黑的手槍自動消失，只見他突然站定，將禮帽取下，扔給一旁還在喘粗氣的李軍，只是他剛看見林望的臉，就震驚的說不出話來，這白髮少年的左邊瞳仁竟然是冰藍色的！在這幽深詭譎的夜裡，彷彿鬼火一般，幽幽閃爍。

林望此刻並不知道李軍的想法，也不想知道，對他來說完成任務，才是排在第一位，至於誰排在第二位？他也不知道，畢竟……自己只是『兵器』而已。

他冰藍色的瞳仁毫無情緒的看著向他衝來的惡魔。

此刻在他冰藍色的眼中，一個小孩的靈魂被鎖鏈束縛在惡魔的軀體內不斷哀嚎，他絕望的臉上充滿淚水與怨恨！

為什麼！為什麼母親將他賣給了惡魔？

我要殺死他們，大人們都是與惡魔交易的畜生！

林望面無表情，彷彿這種畫面對他來說只是一件很平常的小事。

只見他右手一甩，一把銀白色骨質長刀憑空被他握住。

惡魔發了瘋一般的衝來，小孩的靈魂跟著發出狂笑！

死！都給我死！

只見林望微微側身，躲過了惡魔的撞擊，他單手揮刀，惡魔突然停下，血盆大口張的更大並僵住，一道線條從口腔撕開至最後，就像切開一條帶魚一般。

與此同時，小孩的靈魂也被斬斷，淚流滿面的化作飛灰消散在天地間，在完全消失之前，他突然看向林望，眼中儘是怨恨。

「感謝神靈賜予你救贖……」

「晚安……被絕望包裹的魂靈啊。」

骨刀在林望手中消失，他緩緩走向李軍伸手拿回禮帽，嚇得對方貼著牆還不斷妄圖後退，隨即林望轉身離去，李軍先是一愣，小聲問道，

你……究竟是什麼人！

林望頭也不回，話語中依然聽不出任何感情波動：

「對惡魔兵器……或者……天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