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吹角連營時，錯失凌雲志

時常感悟人生風雨，試圖掙脫凡塵瑣事的困擾，追求內心的超然物外，然而卻終究離不了世事紛擾，隨著大潮湧動，如行走在蹺蹺板的兩端，總在顧此失彼中遊離折返。

夜半哭聲響起，嬴政又驚得一身冷汗。

「喂，喂，周林、偉峰、鳥哥，你們都醒醒。」嬴政輕輕拍打床板，試圖叫醒大家。

胡偉峰先醒來，朦朦朧朧地斥責嬴政：「神經病啊，大半夜不睡覺，叫喚什麼啊。」其他人隨著醒來。

「小點聲，你們聽到外面有哭聲了么？樓道里，你們仔細聽，好像有哭聲。」嬴政輕聲說道。

大家見嬴政一本正經，又驚恐又好奇，屏住呼吸，仔細聽著樓道里的聲響。

胡偉峰說：「好像還真有人在哭……」

董葛邈說：「不會真有鬼吧！」

「嘿！」孫秋波猛地咋呼一聲，嚇得嬴政咯噔坐起，膽幾乎要裂開。

「妹的，你個王八羔子，嚇死我了。」周林怒斥道。

胡偉峰說：「噓……別說話，外面好像有人在說話了。」

只聽樓道里的哭聲被人制止：「別哭了，兄弟，分手就分手吧，你還給他打什麼電話啊，自討沒趣。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支花。你這都嚎啕大哭兩晚上了，還讓人家睡覺不？」

董葛渺說：「這人是誰啊？真是沒出息，和個娘們似的，半夜裡嗷嗷哭。我還真以為鬧鬼了呢。散了散了，快睡覺吧。」

嬴政這才鬆了口氣，還以為自己撞邪了。警報解除，八仙居里鼾聲四起。

再沒幾日功夫，各種考試鋪天卷地而來，學校按照慣例開放了一些考研自習室，座上填滿了形形色色的座右銘，各類考試書籍摞得如山一般。

百濤總是守著「自控力、專註性、求知慾」的座右銘，左手摟著女友李菲，右手翻著書，在愛情的海洋中備戰畢業季。

嬴政也有自己的戰壕，卻少有時間光顧，一有時間他寧願去逛逛校內網、翻看qq空間，溫故江湖。

一天，無意中走入高中隔壁班女同學的校內網，一張張載滿生活記憶的照片，一篇篇記錄生活足跡的隨筆，讓嬴政浮想聯翩，陷入沉思。宋萱曾經對他說：「忘記歷史等於背叛。」往事雖然已經不能回頭，也無法碰觸，他從未忘記、也不敢忘記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

這個觸動嬴政細膩心思的姑娘叫趙珍華。嬴政對這種女孩子毫無抵抗力，心靈與形象的完美結合，自內而外散透出一種文藝氣質。

而今的嬴政，於社會而言，依然略顯稚嫩。但於同齡人而言，卻已少年老成。此刻，他深陷往昔回憶不能自拔，不知是被趙珍華的美貌俘獲，還是因韶華易逝而惆悵萬千。

對於法學專業的學生而言，司法考試首當其衝，也是比考研、公務員、選調生、事業編、擇業等先一步到來的機遇和挑戰。司法考試以其投入的時間、精力以及低通過率而廣受關注，也是部分法學科班出身學生一度引以為豪的事情。

為了多賺取一塊職業的敲門磚，八仙各自歸位，上繳了自己的閑暇時間，開始為自己的前程而忙碌，把江湖瑣事拋擲腦後。從入夏開始，大家每天泡在煮沸了的自習室里，各個像蒸籠的包子，熟透了，直冒熱氣。

賈志傑大汗淋漓地回到宿舍：「這兩天炒餅又漲價了？四塊五一份啦！」

董葛邈說：「你還吃門口那炒餅！沒聽說都是地溝油啊？」

賈志傑絲毫沒有理會，吃得滿口香：「甭那麼講究，能吃飽就行。百濤沒回來么？剛才買餅的時候好像看到百濤了。」

董葛邈大吃一驚：「還健在啊？以為死了外面邊了呢，上課也不見人。也真是人才，又出去租小黑屋，也不知道在那是真學習還是掛著羊頭賣狗肉。」

嬴政說：「人家這不是為了閉關突擊考試么！」

董葛邈質疑：「自習室不能學習么？非要花錢出去租房子？學習好不好和這有什麼關係？典型的拉不出屎來怪茅坑。」

賈志傑笑噴，炒餅渣夾著唾沫噴在董葛邈臉上。

嬴政看到一臉餅渣的董葛渺，笑得前仰後合。

董葛邈亮出兩排大白牙，擦去飛濺在臉上的餅渣兒，繼續說：「保準是和李菲在研究動物的繁衍。」

胡偉峰笑道：「師傅就是師傅，專業！我誰都不服就服你。」

孫秋波又說：「很傻很天真，很黃很暴力！」

宿舍門被人拱開，齷齪的笑聲戛然而止。只見百濤搬著厚厚一摞書站在門口，上氣不接下氣，邋遢一如昨日。

大家先是一愣，然後相視而笑。

異口同聲：「說曹操曹操到！」

賈志傑譏笑著問：「你咋又回來了？」

「想你啊，老大。」百濤把書往地上一扔，像哈巴狗一樣癱在床上。

賈志傑說：「你就折騰吧。房子租了退，退了租，三天打魚兩天晒網，看你最後整成啥樣子！」

「別提了，租得這個房子忒不方便了，吃個飯還要跑三里路，哥決定還是搬回來吧。」

董葛邈說：「動物繁衍計劃推進如何？」

百濤若無其事地說：「猥瑣！齷齪！禽獸！怪不得在網吧看小電影被自律部部長抓個正著！色性不改！」

周林也湊過來：「必須火，大火特火啊！」

百濤說：「火你個大頭鬼啊，就知道火。」

周林說：「濤兒，去不？跟哥去火吧！今天網吧上兩個小時送一個小時，六個通宵送一次通宵呢！」

百濤說：「哎，你們這群網吧囚徒！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不去拉倒，哥自己去。」

「誰說我不去了，等我躺一會兒，恢復元氣，一起去。」

八仙居里，只要有人豎起上網的大旗，必然會雲集而響應，沒有比此刻更團結的時候。即便是在高強度的複習備考壓力下，通宵作戰仍如家常便飯，絲毫沒有把身體和時間放在眼中。

網游就像毒品一樣滲透進靈魂，殖民了思想，稍微缺乏點自制力就會淪為傀儡附庸，豪情壯志也被蠶食殆盡。

剛剛金盆洗手不久，嬴政等人又重出江湖。在網路江湖裡各大門派好友前來慰問道賀，虛榮心瞬間爆棚，這種感覺比泡在無盡書海中暢快多了。雖然內心深處有過糾結自責，卻已身陷沼澤，難以自制地越陷越深。

在虛擬的世界中，愛恨情仇就像一本活的武俠故事，每個角色的扮演者都痴迷在自己的角色中，盡情地釋放隱藏的內心世界。心情不爽了，可以約架廝鬥，打不過可以刷屏狂罵，這些在現實生活中是絕無可能的。釋放壓力、甚至是本性，也是痴迷的一個重要原因。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那種不勞而獲的上進心、好勝心作祟。角色扮演類的網游，承載了太多對重塑內心世界的嚮往，逃避現實就越發顯得順理成章。

「玩完這一會兒，就好好學習。」嬴政像大多數沉淪的學生一樣，做著玩與學的鬥爭。日復一日，時間流逝，卻終究沒有見到「一會兒」的尾巴。直到司法考試迫在眉睫，足足近一米后的複習資料，看過得不足半米，任憑其抓耳撓腮，也已無濟於事。

最後，僥倖心理，成為嬴政的唯一寄託，但事實一次又一次證明，僥倖不過是僥倖罷了，寄希望於僥倖，等來的只能是更多的不幸。倘若天下真有掉餡餅的事，那砸中的也不是他。涼透了的自習室，最終也涼透了他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