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肅王回府
肅王朱識鋐回府了。
王府內主堂里,精美奢華的裝飾並沒有讓主人的心情暢快起來,一種無形的壓力在空氣中瀰漫。
肅王坐在主位上,胖胖的臉愁容滿面。陳師傅坐在下首,看著肅王的胖臉心裡嘆了口氣,他何嘗不知道肅王在為什麼發愁,闖軍攻佔了西安,闖賊李自成意圖建國稱帝,舉朝震動,闖軍下一步肯定是要攻略甘肅了,儘管蘭州布有重兵,但是在戰力驚人的闖軍面前,這重兵不提也罷。
要知道,自從滿人叩關,洪總督,孫經略勤王之後,整個蘭州衛就沒有所謂的精銳了。更何況闖王李自成在潼關之戰時大敗孫傳庭,大明最後一支精銳也就不復存在了,整個關中之地已成為闖軍大本營,而西北,除卻蘭州衛,西寧衛以外,也都成為闖軍的勢力範圍。
「陳師,這可如何是好?藩王護衛數量不足三百,本王今日從衛所回來,馮爌那廝竟然讓本王早做打算,遷蕃甘州,以圖后勢,真是氣死本王了,本王貴為宗親,都打算與蘭州共存亡,馮爌,歐陽袞竟打算棄城而逃,這要置本王,置全城百姓於死地啊。」
「罷了罷了,不指望他們也罷,本王決定上奏聖上,擴招王府護衛,要走讓他們去走,祖制不可違啊。」
肅王在房間里走來走去,手裡的摺扇打開又合上,走到桌邊猛灌了一口茶水,焦急道:「陳師,快給本王拿個主意,本王實在下定不了決心啊。」
陳鏡山看到肅王這個樣子,不禁想到之前勸誡老王爺廢立世子之時自己是不是做錯了。肅王仁厚,平日做個閑散王爺也好,可遇到這種亂世,好人註定活不長久啊。心裡固然這樣想,還是安慰肅王道:「王爺,先說那河南,連年大旱,蝗蟲成災,人相食,民間藉藉,謂先帝耗天下肥(福)王,洛陽富於大內,援兵過洛陽者喧言:王府金錢百萬,而令吾輩枵腹死賊手。而今蘭州,雖是天災連連,百姓困苦,然王爺仁厚,開倉賑民,補發糧餉,蘭州軍民無不以報王爺恩德,非常洛所能比矣。」
的確,同肅王同等爵位的藩王,郡王有六十幾位之多,其中大多數都是如同福王朱常洛一般,驕奢成性,置百姓於水火,像肅王這樣心繫百姓的王爺的確少見。
「王爺,全城百姓都受過您的恩德,一旦賊人來攻,爌,袞二人潛逃,您現在就可派出侍衛監視,屆時將其二人抓捕,殺之以提振士氣,依仗城內軍民,堅厚城防,再犒賞將士,則蘭州之圍可解。」
崇禎朝的蘭州城,可不是一個普通的邊城,明洪武年間,朱元璋在蘭州設蘭州衛,又大殺功臣將領,於是下令皇子就蕃,將十四子朱楧置蕃蘭州,成為明初九大塞蕃之一,手蕃衛,成為僅次於燕蕃朱棣,寧蕃朱權的第三大藩王,實力強勁,蘭州城在他手中多有擴建,又經歷任總兵,巡撫修繕,蘭州城在西北也是堅城一座,雖比不得西安,洛陽,也不是可以輕易攻克的。
「陳師,實不相瞞,聽聞那闖賊已經點齊兵馬數萬,不日就要來犯了啊。」肅王聽到陳師傅的話后並沒有打消心中的擔憂,心中早已大亂了方寸。「再者藩王無故不得出蕃,又與地方軍政無關,我那唐王叔叔如今還在鳳陽被囚呢,本王也是有心無力啊。只是小虎兒跟他母親,賊兵來犯,倒是不能跟我受險。」
肅王喝乾了一口茶水,迫切的看著陳師傅,希望這個當初救他一命的老人如今還能夠力挽狂瀾。
陳師傅皺著眉頭,想了一想,認真道:「王爺,您若放心,可將世子與王妃託付與我,大豪單岷就在城外,闖賊勢大,滿人叩關,皇帝雖然繼位,可天下仍舊糜爛,王爺若不早做打算,待到賊軍兵臨城下,悔之晚矣啊。」
「單岷?就是被權閹所害的單將軍?也罷,當初我等藩王要兵無兵,要權無權,哪裡敢跟那閹人造次,單將軍一代人傑,如此亂世,也為一條出路。只是我朱識鋐乃太祖九世孫,我朱家的江山,自然是由我朱家人來保,小虎兒我固然疼愛,但也身具我朱家血脈,陳師,單將軍雖然厲害,可他那山寨也就區區百人,更何況還有數千婦孺,賊軍一來,哪裡有活命的機會。還請陳師留居王府,我自會上書聖上,自請防衛,也能護得陳師周全。」肅王誠懇道。
陳師傅嘴角一陣抽搐,心想這還是我認識的朱識鋐嗎?可能是被肅王的擔當感染,陳師傅索性也不隱瞞,直言道:「王爺,我自辭官以來,深研李師學說,單岷所在山寨,乃是李師學說一實驗之地,我此次前來,其實是想跟王爺借錢糧軍械,以求自保,倘若王爺守衛蘭州不成,也可送走家眷,也是一條退路。」
肅王雖然愚鈍,但並不傻,又何嘗不是知道陳師傅有這麼一個山寨,又長談一口氣:「罷了,陳師,本王累了,小虎兒就託付於你了,莫要辜負本王。」
說完就走出了房門,大唱道:「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陳師聽到這裡,也念道:「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大明吶。」
無疑,今天的王府氣氛是沉重的。崇禎十六年,不止肅王府,整個大明都是沉重的。皇太極雖然病死,但是清軍依舊勢如破竹,先後攻佔山東,畿南等八十八州縣,擄掠男女三十八萬餘人,得銀錢無數。闖王李自成於潼關之戰斬殺孫傳庭,得西安,稱霸西北,張獻忠兵進湖南,四川,將得兩省之地。大明大廈將傾,各地百姓無不翹首以盼闖軍到來,大明要亡了,到處都是「殺牛羊,備酒漿,開了城門迎闖王」聲音。
可還有一個角落,兩個小小的人兒也在悲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