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貪墨（上）
大雪依舊沒有停。
甘州城五十裡外，一座綿延數十里的大營堅強地立在風雪中。
長蛇一般的隊伍緩緩靠近，很快，十餘騎斥候打馬趕來。
惡劣的大雪天氣導致賀錦的西征軍已經與甘州守軍好幾日沒有交戰了，雙方倒也是默契，安安靜靜，剛開始時賀錦還派人去騷擾，後來發現守軍連個動靜都沒有，也就放棄了繼續騷擾的心思，等著雪停，再做打算。
沈青騎在一匹棗紅馬上，聽鄭永來說，這馬還是匹好馬，乃是涼州總兵要送給自己兒子的及冠禮物。
丁正廉及冠的兒子，也就是那被馬天然殺死的「白狐子。」
馬確實是好馬，剛被牽來時棗色的毛髮油光發亮，眉間有一道白毛，小腿以下卻是灰色的，大腿肌肉結實有力，個頭倒也與其他的馬匹差不多，可幾天的行軍，常常把身為親兵隊長的劉砍刀甩在後面倒是，證明了這馬的腳力。
用旅里馬術師父曲冬的話說：「百里馬。」
曲冬說它的時候還吐了曲冬一臉口水，長長的馬臉上就差寫幾個大字：「別看不起馬。」
丫頭沈小白執著地給這匹馬起了名字——大白，就是因為眉間的那縷白毛。
對於丫頭，這馬倒是討好般的咧開了后槽牙，表示同意。
軍律規定主將副官不可處在一起，鄭永來沈青與分處頭尾。這也是怕萬一主將身死，全軍不至於失去指揮。
「報掌旅，鄭副將請您過去，大營到了。」鄭永來的傳令兵打馬過來，下馬對著沈青抱拳道。
接近三百車的物資，隊伍也是拉著有近五里長，處在末尾的沈青確實不知道走到了哪裡。
「嘟嘟嘟。」
牛角號的聲音傳了過來，兩長一短，這是開營門的號聲。
守營的軍士搬開拒馬，打開了營門。
浩浩蕩蕩的隊伍緩緩開進營門，放眼望去滿眼都是蓋了一層積雪的帳篷。
就是這帳篷大都五花八門，各個形狀的都有，不多大多都是圓頂型的大明制式軍帳，甚至還有一些用木頭搭起來的錐形帳篷，大風吹著，看著倒也堅固。jj.br>
「下馬。」沈青對著傳令兵吩咐了一聲。
傳令兵聽到命令，從懷裡摸出一把小旗子，邊喊邊搖：「掌旅有令，全旅下馬。」
這時，一名身穿齊腰甲的軍官撩開一旁的營帳帘子，探出頭大喊：「哪個是管事的？」
又見沈青跟鄭永來穿著一身齊腰甲，招手道：「快進來快進來。」
「這***的大雪，凍得我雞兒都快沒了。」
沈青見那軍官穿著一身齊腰甲，估摸著也是個掌旅。抱拳道：「這位兄弟，還請帶我等去那輜重營交接物資。」
「交接個甚，輜重營那幫羊屎蛋子都窩在帳篷里呢，直接拉過去就行了。」
「那還請勞煩大哥，派個人為我等帶路。」
這掌旅看著面凶，不料卻也是個熱心腸的，忙擺手道：
「你這小兄弟瞅著年歲不大，怎地說話文鄒鄒的？」
仔細看了看沈青的臉，說道：「兄弟你看著年輕，喊我狗哥就是了。」
「那輜重營任都尉可不是個好相處的。」
說完又掰了掰手：「罷了罷了，我發個善心，帶你等去吧。」
鄭永來倒是進來之後一句話也不說，蹲在土爐子那裡烤火。
「老鄭，走了。」沈青提醒道。
鄭永來手心使勁磨挲著守備，抱怨道：「掌旅我這甲胄可不似你的，我的是鐵甲，你的是布棉甲，我肚皮都快粘到上面去了。」
那熱心掌旅聽到這話，朝著鄭永來沒好氣道：「***的一幫傢伙沒見過鐵甲棉甲，以為鐵甲堅固都把鐵甲搶走了。」
又拍拍自己的甲胄，得意道：「看老子的，跟你們掌旅的一樣都是棉甲。」
見鄭永來一副不甘心的樣子，朝著地上吐了口唾沫：「凍死你們這幫沒見識的。」
鄭永來想說卻也是無從反駁，掌旅一級的甲胄都是自己去挑，自己不識貨也是怨不得旁人。
沈青倒是對庄大拿感激了起來，庄大拿從軍時間不短，應當是專門給兩人挑的棉甲。
將鄭永來留在隊伍里組織隊伍，沈青與那掌旅便是先去輜重營報備。
這熱心腸的軍官名叫苟勝，是火字營的副掌旅，不然也不會來營門口值守。
之前讓沈青喊他苟哥，倒是佔了沈青便宜。
掌旅這一級別還不夠資格向左金王賀錦報道，由於軍務是護送物資，不然去找的長官應當是先鋒營方懷義。
單岷就是先鋒營副將，職威武將軍。
大營門口距離輜重營有一段距離，鄭永來下令全旅上馬，跟著走在前面的沈青二人。
大營營帳座落的頗有章法，萬一有幾人幾車掉了隊可就丟了先登營的臉了。
「大人，辛副帥送來的物資到了。」親衛走進帳篷，對著一名滿臉絡腮鬍的大漢說道。
大漢名叫任萬，跟那已經率軍攻打西寧的魯文彬一樣，都是降將。
「叫他進來吧。」任萬吩咐道。
「呀，任都尉好些日子不見你了啊，這兄弟找不到輜重營在哪裡，我這也閑著沒事，就給帶了過來。」
這苟哥倒是個會做人的，沈青心裡尋思著。
「原來是苟掌旅。」任萬倒是沒有跟苟勝表現出來的那麼熟絡，淡淡說道。
苟勝也不尷尬，給沈青讓開了位置，等著兩人交接物資。
「稟告都尉，先登營掌旅沈青押送物資到達，還請都尉拿出印信接受。」沈青公事公辦，雙手拿出回執，抱拳行禮道。
先說這任萬，西征軍尚未組建之前，還只是一名輜重營的千戶，雖說立了幾次功勞，但因為手腳不幹凈，總是貪墨手下的銀兩，一直沒有升上去。
直到賀錦攻打甘州久攻不下，軍資短缺，這人任萬也是有本事，楞是讓全軍上下物資勉強能夠，被賀錦提成了輜重營的主官都尉。
任萬走出營帳，帶人按著回執將軍資清點了一番，便回到了營帳。
「沈掌旅，這回執上的數目，是三百零九吧？」
任萬看了一眼回執，慢悠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