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把你穿成糖葫蘆
「白先生?」
花喇木赤的語氣逐漸變得發寒,饒是白勝之前在涼州作威作福,也是忍受不住。
隨著幾名武士已經是蠢蠢欲動,特別是站在花喇木赤後面的一名武士,那狼一樣的目光,儼然是將白勝當成了獵物。
對於白勝這樣的人來說,任何能夠觸及到自身性命的事情都是不會做,可這短短的數月,自己已經是經歷了三次。
頭一回是與沈青在涼州城裡的廝殺。
第二次是與丁家死士的內訌。
第三次,則就是現在。
就因為那個蒙古人的眼神。
白勝亡魂大冒,似乎知道那眼神的可怕,腦中也是在飛速轉動。
定了定心神,白勝迎著花喇木赤的目光,站起了身子。
蒙古人的禮節裡面,從來都是跪坐在地,哪怕是面對大汗,也從來沒有站著回話的事情。
守衛在花喇木赤旁邊的面甲武士見白勝站起,當即就是上前一步,擋在了花喇木赤身前。
別兀赤等人更是直接,儼然就要衝上來將白勝撕成碎片。
可事情卻不是眾人想的樣子。
撲通一聲,白勝卻是直接跪下。
「錦衣衛千戶白勝,見過大汗。」
說完前額觸地,一動不動。
這一下卻是將帳內眾人都給嚇壞了,花喇木赤更是驚奇。
錦衣衛作為朱明皇帝鷹犬,而且還是堂堂千戶,怎麼會投效自己?
想到這裡,花喇木赤站起身子,抽出親衛的彎刀,走到白勝旁邊,竟然是開始轉起了圈圈。
白勝汗毛豎起,誰知道下一刻花喇木赤的刀會不會砍在自己的脖頸上面。
頭顱伏在地上,露出脖頸,若是砍下去也是立馬就能一刀兩斷。
「你說,我這一刀下去,是你的脖子上面帶的肉多一些,還是頭顱帶的多一些?」
花喇木赤將刀搭在白勝背上,並不純正的漢話說出來,顯得更為可怕。
「小人不知。」
「哼,白勝,天啟年如涼州丁家為供奉,生年不詳,家人不詳,除了名字,一切都是不詳。」
「在涼州拿錢辦事的白勝竟然會如此忠心?」
「這才是你吧!」
「知不知道塔察兒怎麼死的?」花喇木赤大吼。
白勝不敢動彈,因為他能夠感覺到那道目光還在如同鎖定獵物一樣將自己鎖定。
「大汗,我出關之時,甘州卻是還未被攻克啊。」
終於是說出了重點,花喇木赤同樣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塔察兒身份重要,是花喇木赤親信,他又怎麼會破罐子破摔。
如果說林丹汗是草原上的狼王,金鷹,那麼花喇木赤就是那支時時刻刻聞著味道的鬣狗,陰狠而狡詐。
白勝到來之初,花喇木赤手下的探子首領,也就是那個發出狼一樣眼神的蒙古人,就是在最快時間內將白勝的身份調查了個清楚。
事關部族身死存亡,容不得他不謹慎。
蒙古人的現況著實尷尬,一來打不過遼東的八旗騎兵,而來有沒有滅亡明朝的實力,簡直就是在夾縫裡求生存。
本來河西就是一條不錯的選擇,等著林丹汗率軍與他會合,就能順著河西直搗黃龍,一能控制已經被明人丟棄的西域,而來還能染指中原,讓明軍精銳與八旗兵互相鬥毆,而後坐收漁翁之利。
可關鍵節點鎮夷關,卻是因為派出遊騎的杳無音訊,已經對於順軍的輕視給弄沒了。
花喇木赤這樣的性子,又怎麼會在意一個塔察兒的生死,相當狼營首領的心腹多的是,自己這樣反應,還是因為他的弟弟。
那個對白勝具有極大殺意的蒙古人。
「也不別,你來說怎麼處置?」花喇木赤話鋒一轉,看向冷眼旁觀的那人。
「大汗決斷就是,雖然我也想殺了此人,但這人還是殺不得。」
「哦?為何?」兩人用蒙古語交談,白勝卻是半點都不明白。
「能造火器之時,就是殺他之日。」
也不別話語里儘是殺意。
沈青就算長了兩個腦袋也不會想到,自己會被自己扔出的火藥罐子炸傷。
等他醒來,卻是已經過了接近十天時間。
趴在床上,緩緩睜開眼睛,房間里的亮光一時間刺得眼帘一陣跳動。
旁邊趴著兩人,聞聞味道,有著女子的幽香。
「難不成是巧姐?」沈青不禁想起了之前曹巧兒在涼州之時照料自己的樣子,也是這樣。
醒來芳香撲鼻。
努力轉過頭顱,那女子雙手疊起,腦袋趴在手臂上已然是睡著,緊皺著的眉頭簇在一起,有些憔悴的小臉微紅,微熱的鼻息緩緩吹到沈青臉上,斷斷續續。
「賀瀟瀟。」
仔仔細細地將少女打量一番,才是發現賀瀟瀟竟然也是一個美人,呼吸不由得粗重了幾分。
「她為什麼會在這裡?」沈青驚訝,之前在甘州,兩人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交集少的可憐。
或許是沈青口中的熱氣吹到了賀瀟瀟臉上,少女睫毛微微跳動,一雙大眼睛突然睜開。
兩人的目光相撞。
「登徒子。」賀瀟瀟輕聲說道。
沈青沒有聽到聲音,但是看著嘴型,已經是明白了什麼意思,不禁卻是冒出一句:
「我就是。」
賀瀟瀟臉上頓時出現一抹羞紅。
「掌旅醒來啦!」
一聲不識趣的喊聲頓時當兩人雙雙別過了頭,眼神閃躲。
「賀小姐,快看快看,掌旅是不是醒來了?」
說話的人赫然就是甘寧。
不料賀瀟瀟卻是忽然起身,在沈青耳朵上面扭了一圈,對著沈青說道:「管好你手下的嘴。」
惡狠狠的語氣,加上賀瀟瀟手指的體溫,卻是讓沈青忘掉了疼痛。
本就是不重的傷勢,沈青能夠昏迷這麼長時間,眾人也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伍長,你知道不?那周通竟然是錦衣衛?」
沈青聽見在耳邊絮叨的劉砍刀,不由翻了翻白眼。
「我昏迷剛醒,怎麼能夠知道這些。」
劉砍刀彷彿是完全沒有看見沈青的表情,繼續說話。
「伍長你可是不知道,那賀姑娘自從你昏迷之後,一直在你床邊服侍,給你凈身的事情都是他做的呢!」
這話可就將沈青給震住了,雖然賀瀟瀟老喊自己登徒子,自己卻是的的確確沒有對她有過任何的逾矩之舉,這女子這麼做,莫不是報復自己。
沈青還在天真的想著。
「單將軍就來了一次,之後大怒,將整個邊軍都是清查了一遍,不過之後倒是沒有來過。」
「哦,還有,那時見過的肅王世子也來了,老慕容與杜鵑姑娘被抓,這會兒還在找單將軍求情呢。」
沈青自從醒來,賀瀟瀟就是已經消失不見,不知道去了哪裡。甘寧與少了一隻胳膊的水鐵牛羨慕地看著坐在門檻上的兩人。
劉砍刀能夠如此絮叨,除了心智率真之外,也是將自己完全帶入了親兵隊正這個角色。
最初認識沈青的那批人里,只有劉砍刀能夠與沈青如此,絲毫不顧及身份上的差距,還是跟那時在蘭州城裡一樣,儘管沈青極力拉近與手下人的關係,但是身份這個東西,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明白的。
在別人眼裡,你飛黃騰達,不忘了他們就已經是極好的了,就算還有些人永遠得不到滿足,可劉砍刀這些人又是什麼人,能夠記住他們,心裡已經是感激萬分。
可這份感激,就把雙方之間的距離拉開了。
哪怕他們已經知道沈青是甘肅留守單岷的侄子,軍師陳鏡山的徒弟。
沈青去找單岷,自然是沒有朱飛虎求情那麼麻煩,都不用擔保,單岷就是果斷放人。
關押兩人,主要還是因為沈青受傷,整日整夜地昏迷,讓單岷失了分寸。
「青哥兒,你在這順軍之中乾的不錯嘛,我在肅州都是聽說了雪坡破城的事迹。」
兩人難得相聚,沈青也是忘掉了心裡的諸多疑問,打算與朱飛虎好好地敘敘舊。
半年不見,朱飛虎健壯了不少,臉上竟然是蓄起了鬍鬚,舉手投足之間也是自有風範。
面前擺著肉食,燒酒,兩個少年一個再說,一個在聽。
朱飛虎說了個暢快,沈青聽在耳朵裡面卻是感慨萬分。
哪怕是出身王侯之家,在這個時候也是要付出同樣的辛苦,自己一次次地捨出性命,朱飛虎作為世子,也是在刀劍上奔走。
「杜鵑姐是怎麼回事,怎地突然變成了小姐?」沈青想起杜鵑身份的轉變,心裡不解。
朱飛虎聽到也是不解,心想難道她沒有說出來原委?
「他是我表姐,姨表親。」
肅王是個不成器的,一家三口到了肅州之後,直接就是住進了王妃孫氏家裡,這麼說就說得通了。
「那你那舅舅?」
「我舅舅是馬賊。」朱飛虎認真說道,眼睛盯著單岷。
「河西馬賊?」沈青立馬就是想到了追殺白勝的馬天然以及身在自己軍中的曲冬。
心裡一緊。
「不是,一夥普通馬賊罷了。」朱飛虎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送你個東西。」朱飛虎神神秘秘,從懷裡不知道掏著什麼。
「你在搓泥?」沈青裝作噁心的樣子。
「少來。」朱飛虎拿著肩膀撞了一下。
手一伸,手掌里赫然是一個發簪。
發簪閃著青色的光澤,儼然是一件古物。
朱飛虎指指自己頭上,上面赫然也是一支發簪。
沈青拿起發簪,把玩片刻。「你這發簪有些特別啊!」
只見手上的發簪兩頭同等大小,哪裡是個發簪,就是個青銅棒棒。
朱飛虎伸過頭來,朝著沈青耳邊耳語。
頓時,兩人就是大笑了起來。
月光照進木樓,醉醺醺的朱飛虎拿著送給沈青那支發簪。
「來者何人?」
「小爺把你穿成糖葫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