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牧民官?愛民官?(3)

第八十一章:牧民官?愛民官?(3)

對於沈青而言,只不過是看重了書生剛才的臨機應變,更是因為手下除了鄭永來這個會識文斷字的副將之外,其餘的人都是一群棒槌。

走回屠夫的賣肉鋪子,看著劉砍刀已經跟屠夫聊成了一片,沈青不由得扶額嘆息。

劉砍刀是絕對不會想著從屠夫嘴裡知道些什麼而跟他攀談,沈青想著。

定然就是單純地聊上了頭。

若是沈青手下有書生這樣的心思,沈青當時在那縣太爺許府之中,哪怕是還搞不清楚情況,就是已經揮刀砍下了那隻肥頭。

想完又是嘆息起來,義軍執旗,雖說是讓百姓的日頭有所好轉,但是斷斷續續的作亂,也是擋住了被欺壓之人拿著《大誥》去京城送上狀紙了。

民告官,特別是告貪官,可是被寫進大明律里的。

不過這也是前朝舊時。

短短的路途,沈青心思泛濫了一番。攤上這個亂世,實實在在是分不清到底是誰對誰錯。

「書生,你說說,皇帝有錯嗎?」沈青轉頭看見跟在身後的書生,突然地想找個人聊聊。

如果是朱飛虎或者陳鏡山在這裡,沈青問的當然就是他們。

李自成還沒有登基大寶,沈青口中的皇帝當然還是北京城裡的那位了。

書生咬咬牙,自己心中的君父,到沈青嘴裡竟然就被皇帝兩字微微帶過。

「屬下不敢妄言君父過錯。」

書生硬著頭皮說道。

沈青聽見書生的話,不由得嘆息一聲,看來順軍設立留守一職到底還是迫不得已,近乎百萬人的大順國不得士人人心也不是空穴來風。

書生這樣落魄的讀書人到了現在,已經是投靠了順軍,心裡仍舊把皇帝叫做君父,恭敬異常,那些大族子弟心裡是什麼想法,可想而知。

這是大勢,沈青不好強硬,別說整個順軍,就說整個征西軍里,若不是賀錦手下真正的有才之士太少,陳鏡山也不可能這麼容易上位,雖說職位還是軍師,但仍舊手握大權。

沈青雖然得了陳鏡山真傳,但也是不可能事事親力親為,畢竟戰事還沒有結束,說不得哪一天就是隨著賀錦去了東邊,與各方勢力亂戰。

流寇流寇,主要還是一個流字,若是還在關東的關寧軍騰出手來,沈青不信李自成的那些兵馬能夠與其作戰。

沈青一邊想著事情,一邊用眼睛緊緊盯著書生,如果他還是打算把所謂的君父供在自己的神龕上面,那沈青接下來的計劃,也就無從實施了。

難得找來一個自己看順眼的,至於縣衙里的那些人,沈青是一個都不會錄用。

書生身上的棉襖單薄,原本就凍得發抖,可就這不一會兒的功夫,竟然是滿頭大汗。

小姑娘緊緊跟在後面,不知所措。

「也許這會兒我又成壞人了吧。」沈青心想。

「君父無錯。」書生彷彿是經受了莫大的壓力,最終還是沒有在沈青的言語中屈服。

「好膽。」沈青不留痕迹地讚歎一眼。

書生既然是說出了自己的見解,沈青當然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畢竟這個問題,不止沈青,就算是順軍中的大多數人,都是認為天下如此,當今的那位聖上並不該承擔全部責任。

「皇帝既然無錯,那何人有錯?」

劉砍刀卻是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惡狠狠地發問。

毫無疑問,對於皇帝的是非,征西軍中存在著兩個聲音,一個是較為主流的皇帝無過論,另一個就是較為激進的皇帝有過說。

後者這些人,不僅是對皇帝有著莫大的意見,就是對著一些氏族大戶,都是有著莫大的意見。可悲的是,這些人也是之前過的最為窮苦的人。

賀錦的親衛營,就是全部都由這些人組成。

沈青好奇,劉砍刀家中也是殷實人家,怎麼會對皇帝有著如此成見。

書生剛才能算計沈青,自然也不是膽小之人,沈青能夠給他機會,劉砍刀可不能,聽這個大漢兇惡的樣子,卻是絲毫不懼,又是變成了方才從容的樣子。

看見書生急速的變化,沈青心裡更加滿意了,自己要找的幕僚心中仍舊對著皇帝還抱有希望,這不要緊,沈青可以斷言,順軍百萬人,至少有一半的人等著被朝廷招安。

重要的是,書生能夠在這甘肅地界上,對自己保持足夠的尊敬就夠了。

書生與沈青只見,說白了只是互相利用的關係,沈青利用書生完成心中想法,書生利用沈青改變自身境遇,至於書生短時間裡能夠與自己營中那些士卒一般,對自己又敬又畏,倒還真沒有這種想法。

「你這粗漢,君父只是有心殺賊,無力回天。天下糜爛至此,上有聖命出不得百里,下有忠言難上達天聽。權閹誤國,清流再無,官員個個枉稱父母,鄉豪處處為害肆間,聖上哪怕貴為天子,也是一凡人而已,怎得能將天下之過強加於君父之手。」

「建奴屢次叩關,遼東軍費豈是爾等粗漢可能想象,身上不顧自己江山糜爛,也要盡全力防備建奴入關,是之為何?還不是為了你我,為了我等這般百姓。」

書生說著說著,手指頭就是懟在了劉砍刀鼻頭。劉砍刀好歹是上過幾年私塾,書生的言辭雖然激烈,但也卻是是無從反駁。

「等建奴入了關,大明大廈將傾之時,就是爾等妻女淪為獸兵胯下玩物之時,爾等父兄為仆為奴之時,順王既然擁有如此雄兵,不立刻趕去京城勤王,救漢家兒郎於水火,卻是只想著行斷我子孫,絕我香火之事...」

「枉為人栽。」

書生說道最後,不知道說什麼好,竟然就是將火點到了順王李自成的頭上。

劉砍刀可是親眼見過李自成的人物,心裡對著順王崇拜萬分,乍一聽一個不相干的人竟然是敢辱罵順王,當即就是大怒。

「敦倫汝老母。」劉砍刀雙目瞪圓,一聲喝罵里,就是一拳揮向了書生。

立刻,書生就是仰面倒在地上,鼻血流了一臉,赫然已經是被打暈在地。

小姑娘見哥哥被人打倒不再動彈,還以為是被劉砍刀一拳打死,哇地一聲就是大哭了起來。

劉砍刀這一拳可不簡單,身為沈青的親兵隊正,軍職可是拿著部總的待遇,除了身上有著一身腰甲之外,也沾光得了拳甲,臂甲,臂盾,身上這裝備可以說是與沈青這個主將一般無二。

沈青看見劉砍刀拳甲上面帶著的血跡,心裡不由哀嘆:「這傢伙是下了死手啊。」

劉砍刀雖憨,但也不傻,見書生倒地不動彈,心裡一驚,立馬就是蹲在身邊感受書生的鼻息。

見書生還在呼吸,劉砍刀朝著沈青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伍長,好著嘞。」

說完就是很自然地將書生背到了背上,看向沈青。

正主已經暈了過去,沈青也不得不回營,走到屠夫那裡,告誡了幾個潑皮一番,就是翻身上馬,一把將還在地上嚎哭的小姑娘一併帶到了馬上。

幾人看著騎在馬上噠噠遠去的沈青兩人愣了愣神,呆若木雞一般,在往常的高台,軍戶們就算不會當街殺人,把他們扭送官府,挨一頓鞭撻還是難免的。

「快別發愣了,難道還要讓我來教訓你們。」屠夫看見幾個潑皮的樣子,瞪了他們一眼。

「都是好好的後生,怎得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屠夫嘆息一聲,鬆開綁著幾個潑皮的繩子,搖頭嘆息道。

幾人也是相處過好些時日,就如同那書生一樣,雙方都是知根知底的,潑皮見屠夫幫他們解開了繩子,也不似方才那麼囂張,朝著屠夫拱手致謝。

「謝過屠叔,回頭來照顧生意。」那領頭的潑皮感覺有些窘迫,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對著屠夫說道。

「生意不用照顧,給你家妹子早些買身能夠護住身子的衣服才是正理。」屠夫拿著用馬尾做成的撣,裝模做樣在案板上揮舞兩下說道。

幾個潑皮聽到這話,立馬就是奪路而逃,恨不得鑽到地下再走。

「看來這高台縣裡要變天嘍。」

屠夫放下撣子,拿起短刀,一邊磨刀一邊說道。

城西與城東之地,就像是涇河與渭河一般分明,不過沈青來后的這幾日,卻是與之前顯得有些不同。

雪已經不怎麼落下了,但是依舊寒冷,城東那邊跟往常一樣,該窮苦的人窮苦,自知斷了口糧,再無幾天活頭的人開始在城東的街道上肆意妄為起來,該搶的搶,該偷的偷,但是很快就是被一群潑皮一樣人按在地上,揍成死狗一樣扔在街上。

零零散散有幾隻過往的牲畜路過這些躺在泥濘里半死不活的傢伙,抬過蹄子避了過去,地上那些人又是引地牲畜主人幾聲喝罵。

城西之地此刻卻是一片縞素,鎮夷關一站,有家眷在高台的士卒死傷大半,哪怕是與沈青並肩作戰存活下來的那些軍卒,也是大半被單岷斬殺。

但凡是有著白事人家,門外就有著一群衣衫襤褸的乞兒,也就只有這個時候,主家才會放任這些孩子們蹲守在自家門前。

「留守,這就是你口中富庶的高台百姓啊!」

書生髮出一聲長嘆,對著沈青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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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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