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此外露的討好
司機打開門，舒念一隻腳剛邁下車，靜水已經迎上來，手腳麻利地接過她手裡的背包以及搭在胳膊上的薄絲外套，如往常一樣，問：「夫人，您回來啦，今日學校放學比平時早呀？」
靜水是自小伺候舒念的陪嫁丫鬟，年方十七，聲音清脆活潑，雖然行的是傭人之舉，同她言談之間卻並沒有多麼拘束，顯得很是親近。
舒念轉頭瞧了靜水一眼，臉上帶著肉眼可見的欣喜神色：「家義打電話到了學校，告訴我今日會回來，還有一位貴客要來，所以我提前一點回來，多少準備著。」
「先生要回來啦？難怪夫人這麼高興。」
舒念笑了笑，沒多說，只是在她轉身要去收拾衣服的時候喊了一句：「去通知下廚房，先準備著醬鴨，其餘的不著急做，一會兒等我過去定晚飯的菜式。」
上了樓，舒念徑直回到自己房間，準備換衣服，打開櫥櫃門，想了想，挑了件舒服的洋裝換上，剛在梳妝台旁坐下，靜水已經回來，熟練地幫舒念將束著的頭髮解開，問：「咱們今晚梳什麼髮型？」
舒念揉揉頭皮：「簡單點的吧，別勒得慌就行。」
「先生最愛吃的醬鴨徐媽媽已經準備上了，她是自小伺候慣先生的，手藝絕對一流，保證會讓客人和先生都吃得滿意。」靜水手上動作不停，嘴巴跟剝豆似的彙報著。
舒念淡淡一笑：「客人什麼口味家義沒說，還不知道會不會留下來吃晚飯，倒也不用特意備著，一會兒你下去檢查下茶點，這是最要緊的。」
靜水答應得痛快：「放心吧，我這就去。」
梳好頭髮，舒念一人坐在梳妝台前，靜靜看著鏡中的自己，片刻后才抬起手腕去拿眉筆，準備修整下面容。
她與錢家義已經成婚半年，雖是嫁入他人之家，但兩家世交，自小她與錢家義都十分熟識，多年來，雙方父母都早早表露出結親的意思，舒念剛上學稍稍懂事後，就知道自己未來的丈夫會是他。
家裡條件不錯，又兼父母開明，支持舒念追求學業，她讀書一路順利，直念到大學，畢業後進入了一個美國人開辦的女子學校教英語，工作簡單，婚姻平靜。
舒念望著鏡中那張清清淡淡的面容，淺淺一笑，驀地想起好友蘇靈韻對她的一句評價：「女子最好的裝飾就是愛情，你瞅瞅你這張臉，寡淡素凈地可以下一鍋麵條了！莫非錢家義未能在愛情上滿足你？」
舒念笑嘆口氣，也許對於蘇靈韻來說，錢家義與自己的婚姻太過平淡無味，遠遠比不上她心中所嚮往的那些轟轟烈烈的浪漫情事，但她卻覺得挺好，日子安安靜靜，每一天心都是定的。
停車的聲音在樓下響起，舒念走至窗邊，是錢家義的車。
她撣了撣衣袖，回身下樓。
剛至客廳，就見錢家義與一人並肩走了進來，舒念嘴角挽笑，迎上前：「回來了？累嗎？」
錢家義一如既往的笑，讓人如沐春風：「不累，來，我介紹一下，這位是江潮生，江兄，今日我跟你在電話里提到的貴客。」
「這位是內子，舒念。」錢家義分別為兩介紹，舒念點頭報以禮貌微笑，江潮生笑了一下，忽然伸出了手，語氣很是真誠：「久仰大名，如雷貫耳，今日終得一見，榮幸之至。」
錢家義似是對江潮生這般說辭略感意外，隨即笑笑，轉頭看向舒念，見她面色如常，也微微一笑后伸出手，語調平平道：「江先生客氣了。」
話音剛落，便欲將手抽回來，撤回手的過程中舒念忽地察覺到有一股若有似無的阻力，江潮生似乎捏了下她的掌心，只不過力道很小，又鬆開得極快，以至於舒念分不清是不是錯覺。
收回手后，她右手蜷起攥緊，將左手覆於上方，神色無波，然後將臉扭向自己的丈夫。
錢家義語氣歡喜說道：「念念你知道嗎？我此次胥城之行，最大的收穫就是結識江兄，而且他也是咱們青城人！」
錢家義笑聲朗朗，江潮生含笑不語，只是眼神飄向舒念，而她雙眼依舊未動，望著丈夫那張興高采烈的臉。
「而且，還有層緣分，原來我們雙方的父親是舊識，早些年有過往來，後來江兄隨同家人一起搬去胥城，這才斷了聯繫，真沒想到，時隔這麼多年，竟能在異地偶遇！開始同江兄接觸，只覺得跟他相交投契，深聊過後才發現，竟還有這層淵源，他原本也打算回青城工作，這些湊在一起，真真是無巧不成書啊！日後若有幸合作，還得多多仰賴江兄提點才是！」錢家義一人說得熱烈，半開玩笑，一時間氣氛很是活躍，舒念面色含笑靜靜聽著。
察覺到江潮生打量自己的目光，舒念有一瞬間的遲疑，隨後她略微側目看去，果然與他的視線正面相撞，而江潮生原本私下的打量被當事人直接看見后，也並沒有慌張，反而堂而皇之改為光明正大與之對視，舒念倏地收回視線，緩緩低下頭，假裝整理著自己的袖子。
「家義，我虛長你兩歲，你既以兄長稱呼待我，咱們之間自是不必客氣，再說什麼提點不提點的話，未免有些見外。」江潮生聲音清亮，不高不低，面色帶笑，看起來似乎只是在說笑，語氣卻不容置喙。
錢家義連忙擺手：「是我失言，還望勿見怪。」
舒念此時小聲提醒道：「別光站著了，裡面坐吧，茶點已經準備好了。」
錢家義借著妻子的話頭便說：「江兄，裡邊請。」
舒念向後退了兩步，讓出位置，看著兩人走進客廳坐下，稍稍落後兩步跟上，待兩人落座后，靜水上前準備斟茶，被錢家義制止，隨後他端起茶壺，親自為江潮生倒茶。
「知道江兄喜好普洱，就是不知家裡這些茶，能不能入得了你的口。」
江潮生卻哈哈大笑：「家義，誤會誤會，你我相識那日，不過湊巧我喝了一壺普洱，其實平日里我對茶點沒什麼講究，在家跟著父母能喝綠茶，出門在外也能陪著朋友喝紅茶，出國那兩年，洋人的咖啡也喝得慣，哪裡像你這般書香世家人講究？」
舒念心裡稍稍不適，丈夫錢家義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出身的人，可這麼些年了，總算是見過世面，加上他平日喜好讀書，身上總有一副文人的清高之氣，很少對人這般上心結交，今日為何偏偏對這個江潮生如此殷勤，且做的這般明顯外露，甚至有種討好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