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網紅的成名史
毛淺禾從天橋上走下時,一名手握相機的男子走近她,「美女,約拍嗎?」
她拒絕,繞過這名男子。
男子鍥而不捨,追了過來,「你的氣質很不錯,身材也好,連圖都不用修,最適合街拍了。試一試吧,你要相信我的拍照水平,萬一一下子就成為網紅了呢。」
任煙生走在毛淺禾的身側,將她護在裡面。男子瞧見任煙生的冷厲容色后,執著依舊,「美女,你要對自己的外貌有信心,你的顏值最少也能得90分。我們不收費,這是你我都能獲益的事,考慮一下唄?我和你說句實話,約我給她們拍照的女孩多得是,我有自己的博客賬號,粉絲數五十多萬,等我把你的照片放上去后,你也是海潭市的小網紅了。」
毛淺禾停下腳步,「你這樣說,我反而不大相信,虛構的成分太大了,拍幾張照片就能成為海潭市的小明星?怎麼會有這樣好的事?」
男子將相機朝脖子上一掛,「行業秘密,我不能向你透露過多,美女,你要相信我。第一,我的眼光毒辣,我說你能火,你就一定能火。第二,與我合作的人都是有經驗的人,無論是你還是我,都穩賺。第三,我給你拍照,不收你一分錢,你吃不了虧。再者說,你男朋友就在身邊,這麼高這麼魁梧,我也不敢使啥鬼把戲啊。你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毛淺禾朝任煙生望了一眼。
任煙生聽到這裡,也大致明白了她的心意,點了下頭。
毛淺禾對年輕男子說道:「既然你是做街拍工作的,有經驗,也有固定的合作對象,應該有自己的工作室吧?先帶我們去看看,看完我們再決定拍還是不拍。」
她雖然沒有完全鬆口,但年輕男子還是二話不說便答應了她的要求。
男子的工作室在天橋附近的居民區,一樓,三室兩廳,裝修簡單,窗帘還沒有拉開,客廳窗台上晾曬著兩雙運動鞋,一盒半開著的鍋貼放在餐桌上,裡面的鍋貼已被吃掉了幾隻。
這裡既是男子的工作室,也是他的住所。
毛淺禾:「設備看著挺專業的,你平時通常在哪裡拍?」
男子:「無論是海潭市的商業街還是犄角旮旯,我都去過,做街拍,我們是最專業的的,誰都不是我們的競爭對手,我不挑地點和季節,只挑人,氣質好、身材好的女孩比較好拍,成為網紅的幾率更高。」
毛淺禾:「我們剛才偶遇的地方,你之前去過嗎?」
男子:「當然去過,幾乎沒有我不熟悉的地方,我比計程車司機都熟悉這座城市。」
毛淺禾點點頭,「先把你拍過的那些很火的照片給我們看看吧,正好趁著這時間我也考慮一下拍什麼風格的照片,如果這次合作得好,下次再約你。」
男子聽罷,樂顛顛地從客廳的紙箱里捧出兩大本相冊,迫不及待地放到了毛淺禾的面前。「美女,我不瞞你,現在願意街拍的女孩超級多,不少人都是主動找的我。但我不是那種給錢就要的人,我有原則和底線,約拍對象必須滿足三點:身材比例好、有鏡頭感、皮膚白,這三條你都符合,所以我才追著你約你做街拍,等你火了,我也能跟著撈一筆。」
毛淺禾淡淡笑了一下,「那先謝謝你的誇獎。」
男子:「美女,我冒昧一問,你是做什麼工作的?氣質和很多女孩子都不一樣。」
毛淺禾:「我啊……呵呵,還沒有找到工作呢。」
男子故作無異的朝坐在她身旁的任煙生瞥了一眼,說道:「慢慢來,美女,你的外形條件這麼出色,一定能找到適合自己的工作。」他剛才雖然這樣說,卻在心裡暗暗鄙視:「又是一隻靠著男人養活的金絲雀,持靚行兇,不知是太現實還是不現實。」
毛淺禾為了不使年輕男子起疑心,與他很隨意的聊著天,心思卻並不在這上面。眼神在一張張照片上掃過,在這些照片中尋找著那張眼熟的面孔,雖然她與這個人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
於沐桐的照片正在其中。只有一張,是一張身穿工作服的照片,拍攝於2018年8月1日。
毛淺禾將這張照片指給他看,「這是曾經被評為了『海潭市最美女醫生』的那名女孩吧?原始照片也是你拍的嗎?」
年輕男子的得意容色遮不住,「那必須的,這女孩姓於,在省醫院工作,形象條件不錯,但還是不如你的形象好,能火起來完全在我的預料之中,找自媒體的事也是我幫她辦的,事後她還分了我一萬塊錢呢。」
毛淺禾:「於醫生當時之所以能成為網紅,主要還是因為你有一雙發現美的眼睛。如果由其他的攝影師去給於醫生拍照,也許她就不會火得那麼快了,你功不可沒。既然於醫生的顏值這麼高,你肯定不捨得只拍這一張照片,餘下的照片可以讓我看看嗎?」
男子被毛淺禾誇得心裡樂開了花,毫不猶豫的將私藏的十張照片都遞到了她的手裡。「美女,這些是於醫生沒穿白大褂的照片,看起來更有親和力,不像之前那樣或多或少的有點距離感。」他說,走到餐桌邊,快速吃下了剩下的幾隻煎餃后,將客廳的窗帘拉開。
一道刺目的光線照在毛淺禾手中的照片上,她意外的發現,在這些照片中,於沐桐的t恤胸口處也夾了一枚小樹形狀的胸針,胸針上同樣刻有英文字母「h·hope」。
任煙生也看到了這裡。
幾天前,偵查員在唐毅父母的住處進行詢問的過程中,曾在唐毅的手機相冊中看到過一名西裝領口處夾著小樹形狀胸針的女孩。這枚胸針於沐桐恰好也有。碰巧的是,這兩名女孩的職業都是醫生,並且都是唐毅的好友。
有時,過於巧合反而有蹊蹺。
毛淺禾:「於醫生穿常服的樣子明顯更好看一些,她當時為什麼選擇用一張身穿工作裝的照片來宣傳自己呢?」
男子:「我也問過她原因。隱約記得她當時說不想要那種千篇一律的美,穿白大褂更能讓大家記住她。她的氣質不錯,無論選哪張照片都可以,所以我就按照她說的去做了。」
毛淺禾用手機拍下了這幾張照片后,向他出示了警察證件,「很抱歉耽誤了你一些時間,同時也很感謝你為警方提供了非常重要的線索。你是一名很有潛力的攝影師,未來加油。」
男子晃神了幾秒鐘后才明白了她的意思。「嚯,做約拍工作這麼長時間,我還是第一回遇到女警。」他在臉上抓了抓,尷尬的從她手裡接過相冊。
任煙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下一個約拍對象會更好的,祝你好運。」
人的身高從30歲開始會慢慢減少,大約每十年左右的時間會減少0.5厘米左右,長相卻從青春期結束后不會再有太明顯的變化。偵查員根據戶籍科提供的信息,找到了唐毅的父親曾在幾天前提到過的這名同樣有小樹形狀胸針的田雨醫生。
田雨從毛淺禾的手裡接過照片,一眼就認出了於沐桐,「是桐桐,我們也算是同行,她是口腔科醫生,我是婦產科醫生。唐毅被人殺害后,沒想到桐桐也遇害了,很可惜,她是一個非常努力的人。」
毛淺禾:「聽您的意思,似乎也知道唐毅和於沐桐在此之前是認識的。」
田雨:「唐毅是我的初中同學,當時是我介紹他和桐桐認識的。」
她說到這裡,毛淺禾明白了,田雨就是譚兵提到的那位「桐桐的朋友」。於是,順勢問道:「身邊有朋友是醫生,這的確是一件很好、很方便的事情。你既是唐毅的朋友,也是於沐桐的朋友,也許會知道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信息。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線索,三月中旬,在唐毅和於沐桐熟悉了以後,唐毅曾求於沐桐為他辦過一件事,你知道是什麼事嗎?」
田雨:「唐毅沒有和我說過。桐桐是口腔科的醫生,在海潭市有一定的知名度,既然過去找她,我覺得是為了看牙吧?不然還能有什麼事呢?」
這正是偵查員不理解的地方。費荊醫生剛參加工作不久,於沐桐的水平要比他的高超,唐毅與於沐桐的關係很好,卻在可以掛到她的號的情況下,偏偏掛了費荊醫生的號。
唯一的一種可能:三月中旬,唐毅頻繁的去省醫院口腔科找於沐桐,並不是為了牙齒的事情而去,而是另有他事相求。至於究竟為何事而去,田雨看起來是不知情的。
毛淺禾:「田女士,您讀的是中醫藥大學,在湖東區。於沐桐讀的是醫科大,在豐茂區。兩所學校相距近25公里,醫學生的課餘時間相對少一些,你們當年是如何認識的?」
田雨:「我和桐桐是在大二那年的一次志願者活動中認識的,我們都是很外向的人,很快就熟了。桐桐原來讀的也是臨床醫學專業,和我一樣,那時我們很有共同語言,經常一起去市圖書館的自習室學習。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桐桐忽然改學了口腔醫學,特別固執。其實我挺佩服她的,她的自學能力非常強,醫學生只把自己的專業學好就已經很難了,但她在轉了專業后仍然沒有丟下原來的專業,把臨床醫學和口腔醫學都學得不錯。」
毛淺禾:「據你所知,於沐桐生前是否與患者發生過比較激烈的矛盾?」
田雨:「應該有吧,桐桐有時候脾氣確實不太好。」
毛淺禾在手機里找到之前在攝影工作室里拍下的幾張照片,「你曾經佩戴過一枚小樹形狀的胸針,胸針上刻有英文字母『h·hope』,就是我手機里的這枚,還記得嗎?」
田雨拿起手機,看過後,點了點頭,「確實有一枚,不過時隔太久,我已經不記得把它放在哪裡了。這枚胸針桐桐也有一枚。我和她正是在這次志願者活動中認識的,活動是活躍在海潭市貼吧里的幾個醫學生組織的,志願者都是海潭市的醫高專、中醫藥大學和醫科大學的大二、大三、大四學生,大家志同道合。胸針是當時的紀念品,『h』是海潭市的拼音首寫字母,這批胸針是在購物軟體里的一間小店鋪中製作的。」
毛淺禾:「你手裡還有當年組織這次活動的那幾名醫學生的聯繫方式嗎?」
田雨從手提包里取出手機,「這你可問對人了,這幾個人的聯絡方式我都有,我們前段時間還聚過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