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好重的禮啊！
冰冷的淚水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每一滴都是零落破碎的聲音：「我不怪你，也不怪蘭馨，孩子更是無辜的，你要善待他。」
隆震海猛然抬起頭，扶著她單薄的肩膀，急切的說道：「你要離開我是不是？」
鍾煥茹平靜的望著他，看著他眼中那樣深切的不安和懊悔。想到金鈺懵懂無知的神情，想到二哥眼裡滔天的恨意，想到鍾家上下對他的態度，想到蘭馨緊緊護著腹部的樣子……心頭早已是冰天雪地。她與他，終究是錯過了。
鍾煥茹緩緩綻開一個縹緲的微笑：「母親說過，結髮為夫妻，是前世修來的緣分，或許，我們就是有緣無分吧！」
隆震海牢牢抓著她的肩膀：「我知道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給我個機會，蘭馨不會成為我們之間的障礙，我會妥善處理，我不會虧待她，可也絕對不會娶她。煥茹，只要你不離開我，我做什麼都行，好不好？」
他的眼睛漆黑深邃，卻盛著太多情緒，太多情意，鍾煥茹一時看不懂，或者說，不想懂了。她渾身的力氣彷彿終於用盡了，此刻只覺得疲憊不堪，一句話也不想多說。她無力的嘆了口氣，輕聲說道：「我累了，要回去了。」
「煥茹……」
「我走不動了，讓你的車送我吧！」鍾煥茹推開他，向車上走去。
「不要離開我！」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牢牢握在手心。
鍾煥茹被他拉住，走不動半步，只得緩緩轉過身，抬起另一隻手去掰他的手指。
「原諒我，給我一次機會！」
鍾煥茹不回答，只是執拗的掰著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又一根一根握緊。他忽然眼睛一紅，一把將她摟進懷裡：「我不放手！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的！」
鍾煥茹沒有反抗，被他身上無比熟悉的氣息緊緊環繞，鋪天蓋地，密不透風，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她困在他懷中，無力反抗，無力掙扎，只是怔怔的，終於滾下兩行絕望沉痛的淚水。
彷彿兩條擱淺在岸邊的魚，不能相濡以沫，也無法相忘於江湖。只能死死抓著對方，執著又絕望的抵死不肯放手。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腰間的槍套被輕輕拉開，只覺得腰間一空，他驚覺急忙出手阻止，可鍾煥茹已經順勢狠命一把推開他，將冰冷的槍口對準了自己的頭。
「煥茹！你這是做什麼？」
鍾煥茹不回答，只是慢慢後退，一步一步退到車前，拉開車門，坐了上去：「讓司機開車，你今天能留下的，只有我的屍體。」
「煥茹！」他上前一步，卻看到鍾煥茹猛然將食指扣到了扳機上：「不要！煥茹，我不動！你冷靜點，我讓司機送你回家。」
汽車緩緩駛離，鍾煥茹望著車窗外漸行漸遠，仍然如泥塑木雕一般直直站在漫天風雪中的隆震海，緩緩放下手槍，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兩行淚水，滾滾而下。
回到家她就病了，嚴重的風寒。那一夜的寒風在她心裡肆虐不去。那一夜的大雪在她心裡下成了雪海，困住了自己。她不吃不喝，渾身燒的滾燙，淚水漣漣。迷糊中，彷彿又看到他站在漫天風雪中，悲傷絕望的看著自己。
她一年前受了嚴重的槍傷，傷了肺臟，即使好生將養，也還是沒能復原如初，從那以後，每逢天氣冷暖變化，季節交替，便常常犯咳疾，身體也比從前虛弱，稍有冷暖失調便容易風寒發熱。本來仗著年輕，身體底子也好，只要靜心調理，應該一日強似一日，不出兩年就能徹底痊癒。可這一年來她與隆震海橫生波折，情路坎坷，難免心情鬱結，憂慮傷懷，不思飲食，夜不能寐。身體非但沒有強健起來，反而愈發虛弱沉重。每每病痛便來勢洶洶，纏綿不愈，任傅熠航是華佗在世也難醫心病，只能時常來診脈探視，開方抓藥，儘力調養。
她這一病又昏昏沉沉躺了半個月，嚇得鍾夫人又是燒香，又是祈福。她虛弱至極，彷彿連呼吸都覺得沉重不堪。心裡的朔風越刮越緊，終於席捲了漫天大雪埋葬了她。
一個月後，她勉強康復了，可還是滿腹心事，終日悶悶不樂，鬱鬱寡歡。
鍾府上下傷透了腦筋，又是請雜耍，又是唱大戲，可無論怎樣的有趣熱鬧，都不見她真心展露一絲笑臉，只看著她一日一日的瘦下去，一日一日的枯萎。
從前她幾乎每天都去的七寶軒，如今整日悶在房裡，已經很久不聞不問了。湘兒和紅玉跟她說話，她也恍若未聞，總是懨懨的，不是發獃，就是睡覺。
吃過午飯後，湘兒悄悄進來，見她又坐在窗前發獃，忍不住嘆了口氣，將手裡的一個錦盒捧到她面前，輕聲說道：「小姐，這個錦盒是榮先生送來的，你要不要看看？」
鍾煥茹轉頭看了一眼，是一個粉紅色的絲絨錦盒，上面系著黃色緞帶，很是鮮艷精緻。
「打開吧！」她無精打採的說道。
湘兒連忙小心的拆開緞帶，打開盒子，裡面靜靜躺著的，竟然是殘心。
「小姐，你看！」
鍾煥茹暗暗吃了一驚，這麼名貴的古琴，榮君南送來鍾府幹什麼？她疑惑的問湘兒：「榮先生有說什麼嗎？」
湘兒說：「榮先生留了一句話，這是送給小姐的禮物，小姐如果有任何疑問困惑，麻煩明日中午去君來西菜館一聚。」
鍾煥茹抬手摸了摸殘心，喃喃道：「好重的禮啊！」
君來西菜館只是寧都一家不大的菜館，但卻是最特別的一家。沒人知道這家店的老闆是誰，店裡只有一個經理管事，平日里門可羅雀，看不到幾個客人出入，卻有一大群侍應終日穿著雪白的西裝，筆挺的站在門口。
要想在裡面吃頓飯，一定要提前三天預定，食材都是國外空運，鮑參翅肚都是優中選優的上品，甚至連一片最普通的青菜都要當日新鮮採摘，一顆菜只選取最鮮嫩的一片，因此每道菜都是貨真價實，湯鮮味美。價格自是不菲，可顧客都是非富即貴的大人物，自然不在乎價格。因此雖然每天顧客不多，可是利潤可觀，不知不覺，在寧都城裡已經根深蒂固五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