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那麼，你把金鈺怎麼樣了？

「煥茹！」隆震海痛怒交加，一時失了理智，本能的出手拔出腰間的手槍，瞄準了金鈺，咬牙說道：「金鈺！你該死！」

金鈺看著鮮血淋漓，雙眼緊閉的鐘煥茹，嘴唇不住的顫抖著，全身抖成了一團，就那樣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裡，面對著黑洞洞的槍口，一雙驚恐的眼睛里淚水滾滾滑落，終於，她認命般的閉上了眼睛，但求一死。

隆震海看著她毫無生氣的面孔，又看看懷裡奄奄一息的鐘煥茹，終於咬牙狠狠摔下手槍：「滾！」他怒吼一聲，抱起鍾煥茹向樓上奔去：「快叫醫生！快！」

程遠生將汽車開的飛快，一路恨不得插上翅膀，將鍾睿博和鍾偉宸夫婦護送到了帥府，三個西洋醫生正在隆震海的卧室里忙著搶救，雪白的大褂上沾著淋漓的血跡。

隆震海坐在客廳沙發上，抽著煙，一位西洋醫生正在小心翼翼為他的左臂開刀，準備取齣子彈。傷口處血肉模糊，茶几上的醫用托盤裡堆滿了血淋淋的棉花紗布，看上去觸目驚心。

鍾睿博忽然推門而入，兩步衝過去推開醫生，一把抓住他的衣領，狠命將他從椅子上提了起來：「隆震海！你把煥茹怎麼了？她怎麼會受傷？」

隆震海面無表情，一動不動，任他這樣抓著自己，從齒縫中吐出一句話：「是我該死！」

「我問你煥茹怎麼受傷的？」

尚習武立刻上前說道：「鍾二少爺，您先別急，金小姐來槍殺督軍，鍾小姐替督軍擋了兩槍，救了督軍一命，因此傷勢沉重，現在醫生正在裡面救治呢。」

隆震海眼眶一紅，喃喃說道：「我沒有保護好她，我該死！」

鍾睿博冷冷盯著他，聲音雖不大卻字字森寒透骨：「那麼，你把金鈺怎麼樣了？」

隆震海冷冷抬眼看了他一眼，咬牙說道：「要不是煥茹拚命求我放了她，我會一槍斃了她！」

「她在哪？你對她做了什麼？」

「煥茹要我放了她，我自然會放了她，一根頭髮也不會動她的。」

鍾偉宸看著隆震海的樣子，不悅的說道：「既然如此，不麻煩你了，我帶煥茹回府療傷，一切等煥茹痊癒了再說。」

隆震海緩了緩神色，輕聲說道：「伯父，煥茹傷勢沉重，你現在帶她走就是要她的命。」

鍾偉宸神色一緊：「你說什麼？」

隆震海轉頭，對身邊的護士說道：「麻煩你，把剛剛醫生說的話，再說一遍！」

護士便轉頭對鍾偉宸說：「鍾小姐的傷勢非常嚴重，子彈打穿了肺葉，右側肩胛骨也被貫穿，此時千萬不能移動，否則，血液流進肺里，極易引起窒息死亡，可能拖不到醫院，非常危險。」

「那有沒有性命之憂啊？」

「醫生還在搶救，暫時還不好說。」

「煥茹……」鍾夫人從聽到鍾煥茹出事起就一直在抹眼淚，此時終於痛哭失聲：「煥茹，我的女兒啊……」

鍾偉宸扶著她，安慰道：「別急，別急，煥茹福大命大，一定會沒事的，別急。」

他轉頭對鍾睿博說道：「我和你母親在這裡就行了，你快去找找鈺兒！別讓她一時想不開，再出什麼事！」

鍾睿博自是心急如焚，看自己留下也幫不上什麼忙，便帶著程遠生離開了。

金家的各處商號房產，寧都的大街小巷，飯店旅館都尋遍了，就是沒有金鈺的半點蹤影。天色早已黑了下來，街上已經看不到行人了，這樣滴水成冰的冬夜，金鈺到底去了哪裡？

程遠生開著車在街上細細找著，鍾睿博坐在車裡，一籌莫展，還有哪裡沒找到呢？這種時候，她那麼彷徨無助，若是從前，她一定會回家去找父母，可現在，她家破人亡，還能去哪呢？」

「金家廢墟！」他一拍大腿：「阿生！去金家廢墟！」

金鈺果然在這裡，她像一縷幽魂一樣飄蕩在碎磚破瓦之上，口中念念有詞：「父親，母親，鈺兒彈的好嗎？老師說，鈺兒的手生來就是彈鋼琴的，又細又長，你們看，是不是？」

「父親，你怎麼又抽煙啊！抽煙對身體不好的，不許你抽！」

「母親，您看我新買的裙子漂亮嗎？睿博一會兒來接我去聽戲，你快幫我看看怎麼樣？」

「……」一字一句，都是曾經的過往，是她曾經撒嬌耍賴的幸福。

鍾睿博下車跑到她面前，一把將她拉入懷裡，緊緊抱著，一顆心才終於落了地：「鈺兒，我終於找到你了。」

「睿博，你來啦！你看，我今天漂亮嗎？」

「鈺兒！」她的神態語氣讓鍾睿博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兒。

「母親，鈺兒好想你，你在哪啊？」

「鈺兒，別這樣，跟我回家吧！」鍾睿博小心翼翼的說道。

「你是誰？你是壞人！」她忽然掙脫他轉身就跑，嘴裡不停的喊著：「有壞人！快救我！父親，母親……」

鍾睿博大驚，急忙追了上去，拉住她：「鈺兒，你別嚇我，你到底怎麼了？」

「睿博！」她如夢初醒一般撲進他懷裡，緊緊抓著他胸前的一片衣襟瑟瑟發抖：「有壞人，救我，救救我父母……睿博，有壞人……」

她還穿著那身單薄的白色制服，渾身冰冷，臉上卻浮現出一抹異樣的潮紅，神情惶恐懵懂，像一個無助的孩子。

鍾睿博看著她這副樣子，眼眶微微泛紅，什麼也不說，只將她攔腰抱起，上車離去。金鈺在他懷裡拚命的掙扎哭喊：「快放開我！你是壞人！救我！父親……母親……」

一輪皓月明晃晃的掛在天上，揮灑著慘白的月光，照耀著蒼茫無際的瑩白雪地，枯枝敗草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如此的凜冬寒夜，越發顯得荒涼徹骨。

鍾煥茹依然昏迷不醒，子彈已經取出來了，可暫時還沒有脫離危險。隆震海左臂上纏著厚厚的紗布，臉色青白，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動不動的望著卧室的房門。

鍾偉宸夫婦守在裡面，不准他接近鍾煥茹。他明白鍾家對自己誤會已深，處處提防戒備，因此也不勉強，只靜靜坐在客廳，在有人出入卧房，房門開合的那一剎那，遠遠的看她一眼。

隆擎蒼帶著最得寵的四姨太過來探望，也只能隔著門，遠遠看一眼。隆擎蒼嘆了口氣，對著醫生護士細細詢問囑咐了一番，又責備隆震海沒有盡到護衛之責，嚴令他務必不惜代價保鍾煥茹無虞，最後語重心長的安慰了鍾偉宸夫婦一番。

想到他如此縱容隆震海喪盡天良，忘恩負義，鍾偉宸也寒了心，雖沒有橫眉冷對，可也是拒人千里，三言兩語間，道盡了冷淡和疏離。隆大帥見事已至此，也沒有多說什麼，又囑咐了隆震海幾句，就帶著四姨太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