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中箭
循跡追去的柳承風自有他的打算，他想著自己兄弟二人此時無處安身，而向家莊在此地也頗有些威望，倒不如再與他做個順水人情，想幫到底，瞧著少莊主為人行事，訴諸難處，該是會安排個活計給他們。
順著地上的馬蹄泥印，一路策馬趕去追上已經行至平望山近處的向士一干人。
見到追隨而來的柳承風，心裡感到詫異的向士連忙迎上去問道：「承風兄弟，你怎得趕了過來，難不成是老莫回庄路上又遭遇到歹人不成？」
柳承風擺手笑道：「非也，我大哥他正護送老莫回庄，相安無事，而我與他們分頭，特地前來相助。」
向士欽佩地說道：「幸得承風兄弟相助，小可當真是感激涕零！」
加上前來助力的柳承風，此時正好有七人相聚，向士面向著他們，說道：「各位，舍妹此刻正處在賊窩當中，安危尚且不知，晚了一刻便是將婉兒又向油鍋推去一步，故而我打算不等向家莊援兵，孤身前去永定寨，我也知曉此次異常兇險，如若不願相隨者，便在此地等候，領著援兵殺將上來。」
沒有人後退一步，他們眼神堅毅，信誓旦旦地說道：「願隨少莊主出生入死！但求無悔！」
柳承風大受震撼，不緊對向士刮目相看。
「好！好！好！這才是我向氏好男兒！」
向士取下弓箭，手握匕首，隨眾也紛紛取下刀劍，柳承風當下並無什麼趁手的武器，便隨意撿了根長棍，借來大刀削尖棍頭，充當長槍來使。
「各位，平望山山腰有處平坦空地，正是永定寨紮營結寨之所，約摸著有三百餘眾，此去無異於以卵擊石。不過我們的目標是擾亂他們的陣腳，拖延時間，等候援兵前來，所以……」
向士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他本來想要說些鼓勵士氣的話，緩和大家的心情，但是從眾人臉上凝重的神情便知道他們也明白此去九死一生，或死或傷。
好在柳承風出言打破僵持的局面：「各位好漢，腦袋掉了不過碗大的疤，有何所懼！若是真的有孬種的話，現在便可退出，別他娘的和賊人碰面，嚇得尿褲子了！」
眾人紛紛大笑，有人應和道：「承風兄弟，俺張三和眾兄弟是上山打過虎的，這點場面唬不住俺們！倒是看你弱不禁風的，別到時候見了血，嚇得腿軟了！」
柳承風笑罵道：「你叫張三對吧！竟敢這般瞧不起我，等會兒救出你家小姐，有本事下山來比劃比劃！」
張三梗著脖子說道：「行行行！俺定要殺殺你的威風！」
頓時間緊張的氣氛被嬉笑怒罵衝散了，大傢伙兒對於接下來的場面不在意——或者是說刻意不提起，紛紛與柳承風約定活著回庄比劃一番，向士朝著柳承風投去感激的目光，偷偷地抹了把淚后，他沉聲說道：「弟兄們！上山路有三道關卡，途中皆是暗哨，我等且不管他們通風報信，莫要戀戰追敵，一路直殺上去便是！」
「好！」眾人應和道。
燕雀趁暮晚歸，山道闊寥無聲。霞光映射灑在他們身上，誰人願奏彈一曲壯士輓歌。
殘紅牽情，望山欲斷魂；落葉寂寂，晚鴉愁聲一片。
眾人行了會兒山路，碰見首道關卡，道路正中央橫放連排嵌刃拒馬，數十人坐在地上插科打諢，刀劍置於地。
見到一眾人走來，他們紛紛持械起身，呵斥道：「你們來此作甚！此路乃是永定寨開的，若上山要買千金散財走路錢，兜里沒錢的，快快請回，否則讓你們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臉色冰冷的向士沒有和他們廢話，取弓搭箭，射向開口說話的那人，箭簇帶著破風之音穿透他的胸口，小嘍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倒了下去。
其餘的人慌了陣腳，慌忙尋找掩體躲避，他們還真沒有遇見過哪個膽大的傢伙，敢沖關上山！
跑在前頭的柳承風縱身越過拒馬，一旁小嘍啰舉刀直直劈砍過來，柳承風絲毫沒有避讓的意思，持著削尖頭的木棍望他的手腕刺去，精準又狠，小嘍啰慘叫一聲，大刀掉落，柳承風抬腳輕輕一挑，反手握著刀柄，朝著小嘍啰的脖頸橫向割去！
鮮血剎那間噴涌而出，浸染了柳承風一身，他伸手抹去臉上的血水，猶如一尊殺神大喝一聲，其餘嘍啰慌不擇路地跑走。
向士贊了聲「好俊的功夫」！而後抽出三支箭，搭在弓弦上，閉眼瞄準逃走的幾人，「嗖」的一聲勁響，三箭齊發都中了后心！
有此二人於前殺敵，頓時間士氣大振，莊上護衛紛紛舉刀相向，這邊砍翻一個，那邊又刺倒一個，首道關卡的嘍啰們哪裡招架得住，不消一會兒的功夫，皆是氣絕身亡。
向士來到柳承風身旁，嘖嘖稱奇：「承風兄果真是兇猛之人！殺人乾淨利索，絲毫不拖泥帶水！」
柳承風嘿然笑道：「哪裡哪裡！雕蟲小技罷了！比不上少游兄的箭術，三箭齊發堪稱一絕！」
見了血后，大傢伙兒不由得都興奮了起來，張三在前頭喊道：「他娘的！還上不上山了！救出小姐后，俺要早些下山和承風兄弟比較比較呢！」
向士與柳承風二人相視一笑，他踹翻馬拒，高聲喝道：「弟兄們！隨我殺他娘個片甲不留！」
「殺他娘個片甲不留！！！」
響應聲衝破雲霄！！驚得雀鳥撲翅高飛！
暗處有道目光打量著向士一行人，目光的主人暗暗心驚，正待他想要轉身從小路回去報信，卻見道寒光直奔他而來！正中其喉間！原來是向士早就注意到他，轉身搭箭松弦，一氣呵成，將他射落下來！
「這一路上放走了幾個暗哨報信的，想必第二道關卡增派了人馬。」向士搖頭說道。
「怕他個鳥兒！」張三的手搭在柳承風的肩膀上，「承風兄弟武藝這般高強，還怕什麼鳥賊人！俺和這傢伙打了賭，比試比試誰殺他狗日的永定寨賊人多，少莊主你放箭的時候可要擔心點，莫要搶了俺的人頭！」
知道張三是在寬慰自己，向士心頭湧上股暖流，他娘的，弟兄們都這般無所畏懼，向死而生，我還在磨嘰些什麼！向士揮拳說道：「好極了！馬上便到第二道關卡，我也同你們比試一番！」
柳承風喊道：「弟兄們！聽到了沒！若是少莊主墊底了，讓他給你們多發幾兩賞錢！」
「莫說幾兩了，若是你們比拼得過我，每月多領二十兩！」向士高聲喝道。
眾人拍掌叫好，說道：「娘的！老子就差這筆錢娶媳婦了！」
群情激奮，笑中帶淚，他們都知道，闖到第二道關卡就是真的鬼門關了。
可他們不怕，這些年來他們受了向家數不清的恩惠，老莊主和少莊主對他們視如己出，不僅是他們，全莊上下都對向家父子二人擁戴有加，都是願意掏心子託付的主兒。
他們這些人，有的是被收購走土地的佃戶，有的是當地破落戶，有的是來華平縣做買賣賠了本錢的商人，他們出身背景各不相同，此刻有相同的身份，便是向家莊人，忠心於向家父子。
縱然九死而無一悔！
第二道關卡果然增派了人手，永定寨拉起兩排拒馬，後頭六十多人嚴陣以待，前方屈膝跪蹲著的是裝備精良的弓箭手，牛筋弓、精鐵箭；其後刀斧手磨刀霍霍，身披皮革甲，編著朝天髮辮；再往後則是永定寨七頭領申武，他大馬金刀地赤膊坐著，周身親衛護著。
申武在永定寨中負責便是山中設防事務，當暗哨通信來報時，並不打算上報頭領，他自認為不過區區七人闖上來，不值驚動寨中眾人，給人家徒添麻煩罷了。
再者說了，這申武也另有打算，不論是老頭領還是新頭領，都不怎麼看重他，聽聞向家莊少莊主向士便在此次七人當中，他心想，倘若老子生擒了此子，奉給頭領，想必他今後定會多關照我一二，保不準教我去做個領兵的頭目。
念及此，申武心中暗爽，白白給自己撈了筆軍功，太賺了！申武大手一揮，喊道：「生擒向士，其他六人，殺無赦！」
在沖向第二道關卡時，身居前位的不再是驍勇的柳承風，而是向家莊的護衛們，每當柳承風或者是向士快了他們半個身位，他們也不說話，只是提起速度趕超他們，始終將這二人護在身後。
因為他們看到拒馬之後的是弓箭手！他們心想，就算是身死，也要浪費他們幾支羽箭，這樣就不會有箭落在少莊主和柳公子身上！
等到他們離著拒馬還有十步左右的距離時，後排的申武喝令放箭，數十支箭齊刷刷地射來，都被他們別開挑落，沒有傷及一人。
七步距離時，第二波箭齊射而來，距離更近，箭勢更猛，想躲也避不開了。
慘叫聲響徹山道，有人中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