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高原小村

「王兀？在不在家？王兀？」

熟睡的龍灘村被一聲喊叫驚醒，不多時，整個村子開始響起人們活動的聲音。

臨近春節，家家戶戶都得準備好一些東西，男人們需要騎著摩托車到靠近的集市上採購年貨，女人們洗洗臉準備燒起灶台。

新的一年即將開始。

一道朱紅大門前站著一個青年，二十歲上下的樣子，眉宇間有著些許溝壑，似乎是長久皺眉留下的印記，他的眼睛總是半眯著，晨光灑落在麥色的臉上，顯得有些消頹，下巴上稀稀疏疏已經有了粗短的鬍鬚。

「嘭」「嘭」「嘭」

「王兀？王兀？」

青年拉著門環用力敲打大門，實木的朱紅大門被他敲擊出一陣陣聲響，引得偶爾經過的村民側目不已，待得看清發出聲響的人之後，又總會笑著招呼一聲。

「怎麼還不開門？」

青年嘀咕一聲，看來還是太小聲了。想罷他伸出右手再次抓向門環，準備來個實在的，畢竟這門被他這麼折騰幾年了也沒見怎麼樣，質量真是沒的說，也不知道是在什麼地方買的。

還沒等他抓到門環，大門突然嘎吱一聲打開，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一下子出現在青年的眼前。

「呃…呵呵呵。」

青年尷尬的笑了笑：「我還以為你沒在家。」

那人輕嘆了口氣，復又搖了搖頭道：「跟你講了多少次，這個門可是我師父親手弄的，你要是給他弄壞了......」

青年縮了縮脖子，左右張望了一下，終於輕輕出了口氣，有些不以為意的道：「我說王兀，我凌晨三點多才到家，才休息這麼一會兒就來找你，你不感動？」

門裡的人翻了翻白眼，話也沒說轉身就往裡走了去，看那一襲黑衣，赫然就是昨晚那青年。

「喂，我可是給你帶了好東西，再說了，今天是趕集的日子，不早點能行嗎？而且你平時這個點也起來了。」那青年快步跟了上去：「我要去集市上置辦點年貨，你去不去？」邊說邊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下來，拿起一個石桌上擺放整齊的水果咔擦咬了一口。

「那個集市已經去膩了。」名叫王兀的黑衣青年端坐在對面，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人，心頭一動，道：「你有些變化。」

那啃著水果的青年含糊著說道：「你這水果真是好吃，市場上總也找不到。」他看著桌子上的盤子，裡面還有幾個碧綠的果子：「哪有什麼變化，你看。」他指了指身上，那是一件灰色的外衣，樣子有些老氣，只有裡面的貼身衣服上印著一些簡單的圖案，看起來整個人都老氣了許多：「我越發覺得這個衣服好看，穿著很舒服。」

對面的王兀低頭看著桌面上的水果，心中有一絲莫名的感覺，但卻又說不清楚，好幾年前他就發現一個事情，他能清晰的感覺到對面那個穿著老氣青年情緒的變化，仔細研究了許久始終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而兩人又不是同胞兄弟，他是有強大力量的修行者，對面的青年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我看也不錯。」王兀暫時停下心中的思忖，續道：「吳飛，這段時間我和師父準備外出一趟。」

那叫吳飛的青年愣了愣，問道：「跟你師父？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

王兀答道。

他雖然知道自己是修行者，也於昨日確定了這個世界之外的確另有天地，但他所知道的始終有限，師父的回答也總是斷斷續續，至於追問，他是想也不怎麼想的，師父若是確定不回答他，便會一直沉默，任你如何作為也絕不開口！而對於什麼時候回來這種問題，他也不好給出什麼肯定的答案。

「那應該是比較急的事，要不然你師父怎麼會帶你一起去。」吳飛又縮了縮脖子，似乎不怎麼喜歡王兀那位師父：「那事情辦得差不多回來就行了。對了！」

吳飛突然想到了什麼，只見他急忙把啃剩下一半的水果放到桌上，把手在衣角位置快速擦了擦，就伸進腰間的口袋裡，摸索了幾下，快速的掏出一個東西，手懸在空中，獻寶一般笑道：「看！」

「這是什麼？」

王兀看著吳飛手中的事物，那是一個巴掌大小的方塊，約莫半公分厚，邊角看起來有些圓滑。

「啊呀手機啊！」吳飛急忙跳到王兀邊上，將手中的方塊湊到王兀眼前，手指動了動，那方塊突然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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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可以用手滑！這樣——」

吳飛伸出另一隻手，用一根手指在方塊上滑動幾下，那方塊閃了閃，畫面變成了另一個樣子：「這真的是手機！難以置信罷？一開始我也不信，你看，這可以播放音樂、可以照相、也可以聊天！」

隨著吳飛的手指不停的滑動，「手機」上的畫面也不停的變換著，此時的畫面上有一個灰黑色的許多的文字，一行一行的排列著，文字的右邊有幾個小方框，隱約可以看出那似乎是吳飛的照片，笑的十分燦爛，色彩明亮。最上方一派則是幾個簡單的文字：不是山谷。

王兀知道這個，以前吳飛就很喜歡這種聊天軟體，而他的那些好友也是樂於交談，王兀是不喜歡這些的，他記得手機分明是一個碩大的布滿按鈕的類似磚頭一樣的東西

「你的這個好友似乎不怎麼喜歡聊天。」王兀看著『不是山谷』幾個字，隨口說道。

「是啊。」吳飛的興奮突然停頓了片刻，道：「人和人始終是不一樣的。」

「是嗎？」王兀有些奇怪的打量著這個青年，心裡突然又像往常一樣毫無徵兆的湧現出一些奇怪的感覺，還有些痛楚，真是怪異！

吳飛的眼神閃了閃，突然又興奮的給王兀介紹起來：「你看，這是......」

王兀並沒有打斷他，他清晰的感覺到吳飛在這片刻之間的變化，他終於承認，吳飛變了。

青澀懵懂的人是不會掩飾自己的內心的。

這種變化是簡單的掩飾無法遮掩的，何況他還能感受到吳飛內心的波動。

半晌之後，吳飛的介紹終於是落下帷幕。

「這個你留下，我用不到。」王兀看了看吳飛，這個傢伙有意把這個送給他，但是這個東西對於他是沒有用處的，索性先開口：「你不必再說什麼，我確實用不到，你自己留著用，上集市置辦年貨我也去。」

「那行，下回有什麼好東西我給你留著。」吳飛打量了王兀幾眼，沒有再說別的，站起身來，也不再多話，走了。

...

吳飛離開王兀的小院，就往家的方向走。龍灘村只有幾十戶人家，房屋分列錯落在一條山路兩旁，這裡是高原，人們大多清貧，房屋使用夯實的黃土堆砌而成，房頂搭好修整的粗大木材，蓋上自己燒制的瓦片，便成了幾代人僅有的居所。

吳飛沒有走的很快，他放緩腳步慢慢行進著，眼睛總是離不開沿途的房屋，他頭一回覺得這些破舊簡樸的房屋如此好看。

王兀的小院建在一個低矮的小山腰，距離村人聚集建房居住的地方有幾分鐘的路程，吳飛就這麼一路晃晃悠悠的走著，每遇到一個熟悉的村人便極為熱情的打打招呼，彷彿一個長久不回家的人。

晃悠了半天，吳飛終於回到了家，天已經大亮，吳家也傳出一陣陣淅淅索索的忙碌聲。

吳飛來到一個敞亮的棚子前，裡面停放著一輛老舊的摩托車，吳飛走到近前，拿出鑰匙插了進去，左手捏住離合，右手輕輕扭了一下握把，伸出拇指一點，一陣轟隆隆的呼嘯傳遍整個院子!

......

小院中間的大樹下，靜靜的站著一個人，只見這人穿著一身極具古典韻味的黑色衣服，一頭如墨長發垂落肩頭，領口左右交叉一路衍生到一條巴掌寬的腰帶里，肩寬腰細，雙手自然的背負在身後，袖口用同樣顏色的布帶綁束起來，衣服下擺彷彿女子的長裙一般，垂到距離腳面半尺左右的距離，將一雙黑色布靴裸露在外，白色的鞋底緊貼地面，微風吹過，柔軟的衣袍輕輕飄動起來，整個人彷彿跨越了時空，從遙遠的過去乘上這微風要飛向未來！

赫然便是王兀。

此刻的王兀打扮的極為正式，本來應該還有一件長袖的外袍，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終於還是沒有穿上。

站立良久，王兀輕輕出了一口氣，緊閉的眼睛緩緩睜開，剎那間彷彿有兩道精光射出！

「力量充盈，精神也飽滿。只是這力量......」

王兀將手移到眼前，神色怪異。手掌乾淨白皙，看起來與常人並無差異。手掌猛然緊握，掌中的空氣彷彿遭受到了猛烈的驅趕一般，竟然發出「嗡」的一聲！

「已經很久沒有增長了。」王兀嘴中喃喃一聲，心中的念頭愈發堅定起來！

世間的事情總是讓人無語，平靜的環境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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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穩的活著，不必為飽腹和生存煩憂，但卻又在不知不覺中淡化人的本性，將安穩中的人們同化，所以新的且不那麼安穩的環境就顯得如此重要！

「呼.....」

王兀呼出一口濁氣，既然心中有了決斷，那便不能猶豫！環顧小院，閃動的眸子終於恢復平靜，轉過頭看向大門，黑袍下擺輕輕旋轉，復又揚起，邁開步子，朝著外面就走。

時值年關，路上的身影也多了起來，這裡沒有北方冬天的白雪皚皚，也沒有南方冬天的溫熱潮濕，今年的冬天還是艷陽高照，明年的此時或者就是寒風凜凜，倘若再遇上些細雨，一覺醒來天地間便彷彿被鋪上一層玻璃，凍上一層薄冰。

今年的時節似乎還不錯，太陽懶洋洋的掛在天上，地上時不時吹過一陣涼風，倒是有幾分舒爽。

「呀，王兀，這是要去哪兒？」

人越發多了起來，王兀慢步走著，不時和過往的人打打招呼，衣袍隨著行進不斷的前仰後合，奇怪的是這裡的人並沒有對他的裝束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反而是極為自然的與他交臂而過。

在一間房子前，王兀停下了腳步，這是一間裝飾的極為現代風潮的房子，四四方方，超過牆體伸出來的部分被四顆成人粗細的柱子撐住，上面貼著閃亮的類似瓷器的裝飾，大門多半時間是閉著的，這是龍灘村僅有的幾家富人之一，因為臨近公路，以往王兀都是在這個地方等吳飛，今天也不例外。

沒多時，便聽到一陣轟隆隆的呼嘯聲由遠及近，王兀抬眼一看，正是吳飛。

「王兀，今天來這麼早。」

還沒停下車，吳飛便打起了招呼，待得車子停下，吳飛才扭頭問道：「等會兒要.....」

剛開口便愣住了，吳飛驚詫的打量著王兀，問道：「你今天好像有點正式？」

邊說邊圍著王兀轉了起來，嘴中嘖嘖這聲不絕：「以前怎麼沒見過你穿這個衣服？別說......」

吳飛眼睛瞪了瞪：「還挺好看。」

王兀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鼻中輕哼一聲，道：「回頭送你一身。」

「別。」

吳飛急忙擺了擺手，王兀喜歡穿一些頗具古風的服飾他是知道的，但以往那都是「頗具」，沒想到今天直接來了一身！近些年社會發展迅速，這樣的裝束倒是隨處可見，吳飛在外打工也見過不少，但他始終喜歡不起來，總感覺那些人的穿著和本身並無搭調，反觀王兀今天的打扮，居然十分的順眼，也不知問題出在哪裡？

聽到王兀要送他一身，他便急忙否定了。

自己怎麼樣還是自己清楚，王兀穿這一身配上健碩挺拔的身材還有那種恬淡安靜的氣質，基本穿什麼都好看，而反觀自己這衣服老氣橫秋的消頹青年模樣，真要穿這麼一身上街，怕是要讓人笑掉大牙。

王兀斜眼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什麼心思，但也沒說什麼，畢竟世人的看法還是頗具力量的，自己是從小便這麼打扮，早已不在乎旁人怎麼看了。

「那走罷。」

「好。」

二人不再多話，吳飛一抬腳跨上車，雙手動作幾下，摩托再次「轟隆隆」的吼叫起來。

「走！」吳飛興奮的喊了一聲，似乎很喜歡騎行。

王兀看了一眼，並不多話，雙腳輕輕一點，整個人一躍而起，衣袍下擺彷彿一隻展翅的黑色大鳥一般張開，露出藏於其中的修長的雙腿，摩托輕輕一沉，王兀已經穩穩的落在後座！

吳飛習慣性的望了望後視鏡，只見王兀雙腳站在他身後，背負雙手，黑髮飄揚，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

「嘶......」

牙疼似的吸了口氣，吳飛的嘴角忍不住的抽了抽：這便是這二人出行的方式！

他在前面駕駛，王兀就這樣站在後面，就是不坐！起初吳飛還擔心他掉下來，每次都緊張的要命，但奇怪的是不管有多顛簸，王兀的腳就像生根了一般牢牢地定在後面，就算是他這個駕駛的被顛其一尺高，王兀也還是紋絲不動！

真是.......

吳飛搖了搖頭，右手一擰，摩托車「轟隆」一身躥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