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舊情（下）
韓雲對靈素招招手，溫言道：「你過來。」靈素看看師父，見師父微笑頷首，走到韓雲面前，跪下行禮，說道：「弟子仙霞宗靈素，參見前輩。」
韓雲扶起靈素，溺愛般摸了摸她的頭髮，微笑道：「聽聞你和楓兒自幼定親，可有此事？」
靈素此是已是紅暈滿頰，聲若細蚊道：「是！」
韓雲又問道：「那我問你，你可願意？」
靈素一聽不由心下躊躇，心想這位前輩這個問題還是太直接了一些。自己和凌楓是有婚約不假，從小也一起長大，算得上青梅竹馬，但是畢竟多年不見，兒時玩笑宴宴的情誼雖然珍貴，可是卻和男女之情有本質區別，今天和凌楓久別重逢，雖然驚喜，可最多也就是他鄉遇故知的感覺。聽這前輩的意思，只要自己願意，就要不日成婚了。
韓雲見她躊躇不答，眉毛一揚，問道：「怎麼，你不願意？」
靈素心裡咯噔一跳，心裡意志轉為堅定，說道：「前輩在上，父母之命，原是不容違背，只是請前輩給晚輩一些時間。若將來弟子和凌大哥兩情相悅，自會遵從父母之命。」頓了頓，她抬起頭來，眼神堅定，似是下定決心說道：「若將來弟子心有另屬，弟子願意將凌大哥一輩子視為親兄長，照顧他，一輩子不離不棄。還請前輩和師父成全。」她說完這番話，深深磕頭，久久不願起身。
韓雲久久望著她，嘴裡突然說道：「好！好！好！」
凌楓在旁見狀，以為師父動怒，急忙跪下，說道：「師父息怒，靈素年少無知，還請師父不要責難。」
韓雲瞪了凌楓一眼，說道：「她說的在情在理，我責難她做什麼？」扶起二人，微笑著對靈素說道：「小小年紀，能有如此風骨，也是不易。將來若楓兒有這個福氣，我定來當你們的證婚人。你放心，若將來你不願意，誰也勉強不了你，若你們情投意合，誰也拆散不了你們。」說完看了玉茹一眼。
玉茹瞬間明白了韓雲說這番話的意思，是啊，自己和韓雲愛而不得，一輩子陰錯陽差，錯失婚姻。其中固有世事變幻的因素在裡面，但如果自己再堅定一點，再義無反顧一些，會不會結果不一樣呢？
說到底，還是自己心裡羈絆太多，要顧全師門清譽，顧忌父母心中所想，以至於現在自己也遁入空門，前塵往事，思之令人唏噓。雖說現下解除誤會，但要再續前緣，自己真的能夠不顧一切，不管不顧，和韓雲共同進退么？
想到這裡，不由又是心酸又是心疼，心酸自己和韓雲的陰錯陽差，心疼這些年韓雲一個人孤苦伶仃，肯定比自己過得更苦。
靈素還有些怔怔，不明所以，韓雲微笑著取出一對玉鐲，遞給靈素道：「頭也磕了，總不能顯得太過小氣。這對同心鐲送給你，將來有一天，你遇到自己命中之人，交一個給她，以後，縱是相隔千里，也能感應到對方存在。」
玉茹心裡又是一酸，知道這對手鐲，原本應是屬於自己和韓雲的。此刻時過境遷，物是人非，總歸是有緣無份，又見靈素有些不知所措，知道韓雲送手鐲的用意，說道：「還不快謝謝前輩。」
靈素謝禮接過了。靈兒在旁悄悄用手捅了一下凌楓，語氣中大有幸災樂禍之意，說道：「我說師弟，看來我這個弟妹還是叫早了，以後你還要多多努力啊。」
凌楓白了靈兒一眼，心裡也有些放鬆，若讓他現在成親，確實還沒任何心理準備，此時見靈素推辭，竟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
當下韓雲讓靈兒等人鄭重拜見了孫玉茹，也簡略說了一下和仙霞宗的師門淵源。
原來仙霞宗世鎮薊州，門下弟子數千，論規模，比全盛時期的玄心宗還要興盛一些。只是仙霞宗和一般修真門派出世的作風不同，而是積極入世，講究紅塵中歷練凡心，於世俗牽扯很深，更是在兵部有很深的背景。主掌仙霞宗的孫家，在俗世中既是世家大族，在修真界也赫赫有名。仙霞宗諾大一個門派，從掌門，到各級長老，再到門下精英弟子，無一不是和孫家有千絲萬縷的淵源。
眼前這位道姑，便是當今仙霞宗掌門孫浩坤的獨門千金，孫玉茹。
當今正道三大門派，玄心宗，天道宗，仙霞宗，聲明顯赫，威名遠揚，玄心宗講究以心入道，只求長生，於名利之爭較為淡然，只求自掃門前雪，但天道宗和仙霞宗一直野心勃勃，妄圖染指九鼎，一統修道天下。三派互相掣肘，一直倒也相安無事。只是玄心宗和天道宗地理毗鄰，難免在修鍊資源，天賦弟子上有所爭執，雖不說水火不容，但兩派之間，小打小鬧卻是有的，雙方之間，罅隙日深。面對天道宗勃勃攻勢，玄心宗就算再清心寡欲，也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雙方均明白遠交近攻的道理，一直都暗裡明裡許與仙霞宗好處，只是仙霞宗一直以來都是模稜兩可，樂得毫不偏倚，從中漁利。
直到百年前，孫家本代家主孫浩坤執掌仙霞宗，一改往日不偏不倚和稀泥的態度。對玄心宗首肯心折，兩方一拍即合，締結盟約，同氣連枝，更是昭告天下，一時風頭無兩。
兩派弟子，平若親如兄弟，時時交流，互相印證修鍊心得，更是每逢十年，便選出二十名天資聰慧弟子，比武切磋，取勝者前五名可進入對方門派修鍊，互通有無。
除了師門秘法，兩大門派，已經親如一家了。
兩派掌門更有意將雙方關係更進一步，想以聯姻來鞏固關係。於是，韓雲和孫玉茹便被推到台前。
一個是宗主親傳，一代天驕，前途不可限量，一個是掌門千金，風華絕代，背靠一個門派。
怎麼看，都是珠聯璧合，天造地設。
而且兩人郎情妾意，情根深種，所有人，都覺得這是再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然而盛極而衰，幾十年前，玄心宗師門巨變，頃刻之間，諾大一個門派土崩瓦解，門下弟子遣散，更是遭到其他宗門別有用心人追殺，人人自危，韓雲臨危受命，雖殫精竭慮，但也只是聊以自慰而已。jj.br>
這門親事，自然就黃了。韓雲對此也是心灰意冷，潛心修道。雖明白世態炎涼，但內心深處，總歸有一些憤憤。
幾十年後，二人相見，雖解釋了當年隱情，可惜物是人非，只能徒增唏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