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師門
方清元面色潮紅,內心頗為激動,或許他明白,眼前此人,是他今生大仇得報的唯一希望了。
從韶華到白首,人生最珍貴的五十年,他都在輪椅上度過,一個本應前途無量的少年新星,還未升起,便就墜落了。
這麼些年,唯一支持他活下去希望的,除了妻兒子孫,便是想著有朝一日,能夠再見韓雲一面了。
只聽方清元說道:「那日,我和他渡過渭水,北上陰山,經過這些日子相處,我已經將他當成我的好大哥,好知己,絲毫未有設防,那料到這廝狼子野心,趁和我喝醉之時,酒里下藥,暗下殺手。
待我第二日醒來之時,便成這幅模樣,當時我還擔心他的安危,以為受到了仇家暗算埋伏,真是瞎了我的眼睛。這一切罪魁禍首,便是我心心挂念的這位好大哥。哼,他用心何其歹毒,當時一劍將我殺了,倒一了百了,讓我解脫了,偏偏他挑斷我腳筋,破我丹田道基,讓我這一生都受這病痛折磨,生不如死!」
這些陳年恨事,一直被方清元引為終身憾事,歲月流逝,這些仇恨越積越深,此時見了韓雲,方才不吐不快。
韓雲憤怒一拍床前木桌,怒道:「這廝好毒的心腸,方師弟,你放心,但有為兄在,一定為你報仇雪恨!你可知這廝姓甚名誰?」
方清元恨恨道:「上官洪烈!」
上官洪烈,天道宗執法堂堂主,上官世家現任家主!乃是天道宗除了掌教太一真人外,最有權柄的人物。
卻聽方清元又道:「那廝和我交往之時,一直化名柳洪烈,所使道法頗為雜亂,我一直以為他是哪位隱士高人的弟子,也沒仔細打探他的師門來歷。當日我被廢了修為,還以為是仇家暗算。好在蒼天有眼,我遇到了同樣身負重傷的吳化群吳師兄,後來被他趕過來的師弟所救。」
韓雲心中一動,腦海中浮現一個五短身材,頗為精幹的人物形象,問道:「你說的吳化群,莫非便是仙霞宗那位吳師兄?」
方清元點頭道:「正是,據吳師兄所講,那日他正好和師弟嚴化雄在陰山附近辦事,恰好遇見我和上官洪烈二人,我雖不認識上官洪烈,但吳師兄久在江湖歷練,之前恰好見過上官洪烈那廝,他還在納悶,加上師兄你和孫姑娘的這一層淵源,於是便留了個心眼,一路尾隨,上官洪烈對我行兇之時,吳師兄趕來救援,也被打得身負重傷。也正因為如此,那廝擔心行跡已露,慌忙遁走,我和吳師兄二人這才撿回一條命。」
韓雲依稀想起,當初孫玉茹拔劍自刎,心存死志,也是這位吳師兄告知玉茹自己接任玄心宗道統的事,才讓孫玉茹留有一絲希望。如此看來,這位吳師兄,倒有大恩於自己了。
「待吳師兄傷好之後,將我帶回鄴郡,他給我講,我身份特殊,又有傷在身,實在不宜再拋頭露面。於是便將我託付給神拳幫黃百川幫主,許以重利,我這才苟延殘喘至今。
我經歷上官洪烈那廝背叛,對所有人都不信任,可是這麼多年以來,那吳師兄從未跟我提過任何要求,為了避嫌,只見過一面。神拳幫照顧我的吳奇元,也只是暗中庇護,正常交往,從未提過過分要求,我這才相信,他們是真心助我。師兄,這份恩情,我已還不了了,只盼師兄念及香火之情,在將來方便之時,照拂他們,也算了卻我的一個心愿。」
韓雲點點頭,說道:「放心吧,將來若有需要,我玄心宗一定還了這個人情。」又問道:「上官洪烈那廝如此卑鄙,吳師兄回師門之後,仙霞宗沒有追究此事?」
方清元凄然一笑,說道:「我被師門遣散,修為被廢,已經是廢人一個,又寄人籬下,哪裡還敢存報仇的心思。天道宗正派巨擘,上官洪烈身份顯赫,加上吳師兄受傷雖重,經過調理,並未影響修為進度。想是孫掌門也不願為這區區小事,開罪天道宗。在他們眼裡,我算什麼啊?一條喪家之犬罷了。」
韓雲握住他手,心下悲痛,一時無語。
方清元安慰道:「師兄莫要悲傷,好在上天垂憐,讓我在臨死之前還能遇見你,這一身冤屈不至埋沒。」他說完這些,臉上的潮紅褪去,變成難看的死灰色,不住喘氣咳嗽。
韓雲掌貼他背,一股靈氣輸進去,護住他心口一口暖氣。見他五臟俱衰,生機已絕,時日已然無多,心裡酸楚。思吟片刻,從懷裡取出一個古色古香瓷瓶,倒出一粒龍眼大小的丹藥,對方清元道:「師弟,你吃下去。」
一時間,整個房間丹香四溢,令人渾身舒泰,顯然這粒丹藥,大是不凡。
方清元臉上變色,擺手說道:「師兄,不可,我已是垂死之人,莫要浪費了這造化丹,給其他弟子,效果好的多。」
韓雲道:「玄心宗人才凋零,就只有幾人啦。當年眾多師兄弟,估計只有你我二人了,造化丹雖然珍貴,但和你比起來,卻不值一提了。再說了,你若不活著,怎麼眼見師兄為你手刃仇人?」
方清元心裡感動,老淚縱橫,他知這丹藥珍貴,不說白骨化肌,但可延人壽數,返老還童。便是在宗門全盛之時,要煉製此丹藥,也需要數十年之功,此刻宗門凋零,要想再煉製,已是難如登天了。韓雲將此丹貼身收藏,珍貴程度,可見一斑,估計有可能還是師父留下來的。jj.br>
只是他的身體羸弱,尋常藥石靈丹已然無能為力,若不吃此丹,絕難絕處逢生。
再三勸阻,方清元才垂淚告謝。
韓雲心知以方清元身體情況,絕難承受如此兇猛丹力,切下一小塊,和著配藥讓方清元服了,又以掌力催化藥性,以策萬全。
這造化丹當真神奇,才這麼一小會,方清元已是滿面紅光,神采奕奕,和剛才判若兩人,伸手一搭脈象,跳動有力,比之壯年亦不逞多讓,散發著勃勃生機。
方清元也不是扭捏之人,閉眼調息了一會,忽然睜開眼,對韓雲說道:「二師兄,大師兄有可能尚在人世。」
韓雲這次是真的大吃一驚,當初師門遣散之時,大師兄可是被師父廢掉一身修為,震散丹田之氣的。此事,所有弟子都親眼所見,大師兄當年已年過不惑,如此算來,豈不是已是百歲高齡了。
如果是修道之人,百歲之期倒也尋常,只是他當時身心大損,絕無可能再有如此長的壽元。
亦或者,他後面另有奇遇,重修道法,既然如此,他為什麼沒來找自己?難道還對當年之事耿耿於懷?
一時間,韓雲心裡百味陳雜,年輕往事驀然一下湧上心頭,看著方清元,怔怔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