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玄衣木陽

「道靈子，你快看！」

一個小孩兒拿著一張符紙跑到一位素衣道人面前，邀功似的把符紙伸到道人面前:「你昨天教給我的符紋，我都畫出來了！」

道靈子拿過符紙，仔細的看了一眼，點頭讚賞道:「不錯，畫的很好。」

聽到道靈子對小孩的誇獎，其他的小孩子都朝他看來，羨慕的說道:「哇，木陽你好厲害呀！」

沐陽一臉驕傲的說道:「那是，這有什麼難的。」

一個白白胖胖的小男孩愁眉苦臉的說:「我昨天畫了一晚上，還是畫不到三分之一。」

道靈子溫和的笑著說:「沒事，每個人的天賦都不一樣，只是木陽相對於你們而言，更擅長這些而已。在武道上面，你們不就比木陽更有悟性嗎？」

沐陽聽到這話有些不高興的小聲嘀咕:「就算我用精神力，他們用靈力，還是打不過我。」

道靈子苦笑著揉了揉她的頭髮，張嘴似乎說了一句什麼，但此時的沐陽卻完全聽不清。

夢醒了。

沐陽睜開雙眼，倚靠著牆思索。

她想起來了，這是當初，道靈子帶著她去人間歷練的時候，在一座世外桃源山村時發生的事。

是啊，前世的她生來就有道靈子作為引路人，每天都在給她講解各種修鍊心得，再加上前世的她在精神力上的絕頂天賦，所以一直都是順風順水。但這一世，她只能靠著自己前世的修鍊心得在精神力方面不落後，武道方面卻依舊有點跟不上。

她也想起來了，當時道靈子說的是她不懂他人困難與苦楚，雖有善心，但無善情。

現在，她懂了。

第二重考核的時間很快就到了。

從樹榦中走出的地方，依舊是在人皇山頂。

沐陽放眼望去，發現參賽者少了很多。雖然人數依舊有二十多萬，但第一輪的考核就刷下去了幾萬人。

真是可怕的淘汰率。

江城子從人群的一側來到她身旁，叮囑道:「注意安全。」

第一重試煉中的突變讓每個人心裡都多了分謹慎，雖然當時沐陽靠著自己的應急能力躲了下來，但獵道人的出現讓每個人心裡都多了份擔憂。

沐陽點點頭:「你也是，小心點。」

第二重考驗，叫做，問心。

半空中突然響起一道佛號，威嚴又慈祥，一股睡意突然涌了上來。眾人紛紛盤腿坐在地上，沐陽見狀也席地而坐，因抵擋不住睡意而昏了過去。

是精神力術法！

這是沐陽在昏睡前的最後一道念頭。

等到沐陽再次轉醒的時候，赫然發現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而草地的不遠處有一間木屋，那木屋的結構十分簡陋，看起來平平無奇，但就是這間木屋，勾起了沐陽最深處的記憶:「陋舍！」

這是道靈子最愛待的地方，處於十萬大山最邊緣的地帶，少有人至。道靈子素來喜靜，不喜歡被人打擾，因此在眾神中人緣雖好，但極少去聯絡。

就在沐陽還在想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時，陋舍的房門突然被打開，一臉平靜的道靈子從中走出，而一道小小的身影從不遠處連蹦帶跳的躥來，懷裡還抱著一隻受了傷的小崽子:「道靈子！」

沐陽立刻朝那小身影看去，這一看讓她心臟一跳，那小小的身影竟是她前世的模樣，此時的外表看上去是十四五歲的模樣，但臉上稚氣未脫，給人一種仍舊是小孩的錯覺。

不過……

不論是前世還是今世的她，都喜愛穿青色的衣衫，這個前世的她，居然穿著玄色衣衫！

沐陽不理解，她來到道靈子身邊，對著道靈子道:「道靈子，我才是沐陽！」

可道靈子像是沒聽到一樣，看也不看她一眼，對著玄衣木陽道:「怎麼了？」

玄衣木陽將懷裡的鹿崽遞給道靈子:「這隻小鹿受傷了，你救救它吧。」

小鹿通靈，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道靈子，眼中的戒備逐漸消失。而道靈子身上所散發的氣息讓它無比喜歡，哪怕是被玄衣木陽抱在懷裡，也忍不住去聞道靈子身上的味道。

道靈子搖搖頭:「物競天擇，這不是我們應該插手的事。你把它放回去，別再干涉了。」

是的，物競天擇，絕不干涉，這是道靈子所遵守的底線。

在被尊為眾神之首的時候，道靈子定下了唯一一條規矩，神靈不得插手神境以下的爭鬥，天地聖者不得插手地聖以下的爭鬥，聖者不得插手武道四境及以下的爭鬥，而修行者，不得插手凡人間的爭鬥。

這條規矩一出，有人同意有人反對。但那一次一向溫和無爭的道靈子展現出了不容置疑的霸道:「要麼戰勝我，破我規矩。要麼，遵守我的規矩。」

自那之後，再沒人有異議。

千萬年過去，這條規矩很明顯是利大於弊的。

被道靈子拒絕的玄衣木陽不解又埋怨的盯了道靈子半晌，後者依舊不為所動。小鹿的一條後腿的形狀極度扭曲，應該是骨折的厲害。

「那我自己來！」

玄衣木陽動用自己的精神力，開始給小鹿療傷。然而，精神力本身是沒有治癒作用的，雖然玄衣木陽，也就是沐陽的前世精神力是木屬性的，但這依舊改變不了精神力沒有治癒作用的事實。

道靈子語重心長的說道:「把它放回去吧，自然會給出答案。」

玄衣木陽咬牙道:「放回去幹嘛，看著它被狼咬死嗎？」

沐陽白了一眼這個玄衣木陽。她現在是知道了，現在自己應該是處於一種夢境的狀態，而那個佛號，應該就是佛門釋道中的婆娑一夢佛號。這佛號是一種精神力術法，能夠助人看清自己的本心，也能讓人迷失在夢境。

現在這個夢境，就是根據她前世的記憶延伸而成。

那邊，道靈子又說話了:「這隻小鹿被你救走，就意味著有一隻老虎捕食失敗。老虎捕食失敗，就意味著它的孩子沒飯吃，有餓死的風險。而老虎也沒飯吃，在其他危險來臨時，它和它的孩子都有死亡的風險。把這隻小鹿放回去，是看它自己的造化和命運。而不論是那種結果，都是自然而然的。這種平衡，如果多次被外界力量干預，就會被打破。」

一番話，將玄衣木陽說的啞口無言，深深地低下了頭。一旁的沐陽也有些如芒在背，彷彿又回到了當初被道靈子帶在身邊不住教育的氣息。

說完這番話道靈子轉身走進屋裡，不再言語。沐陽也跟著道靈子走了進去。反正她現在是無法被看見的，完全就是個旁觀者。

然而，剛踏進陋舍的那一刻，一陣天旋地轉，沐陽眼睛再次睜開時發現自己已經來到諸神殿的眾神天台，天台上有兩人正對峙著，她定睛一看，那兩人其中一個赫然是成年之後的玄衣木陽，而另一人，居然是裂空界的界王，名屹。

這個時間段……

沐陽心裡咯噔一下，立刻朝四周觀望，發展這四周居然已經是戰火紛飛狼煙四起，九州界的眾神和裂空界的眾神爭鬥在一起，每個人都殺紅了眼。而道靈子則是身負重傷，面色蒼白的倚在一旁。

「道靈子！」

對於在前世將她撫養長大，對她來說亦師亦友，如父如兄的道靈子，可以說是沐陽前世最在乎的人了。這一世她經歷了更多，但心裡對道靈子的那份感情沒有變，眼下看到道靈子受傷，她立刻跑了過去，完全來不及細想為何玄衣木陽能和名屹斗得難捨難分。

「道靈子，道靈子你醒醒！」

然而沒用，她根本觸碰不到道靈子。

就在沐陽還在一籌莫展的時候，那邊的玄衣木陽已經打敗了名屹，預示著九州界這邊的勝利。

嗯？

沐陽這時才察覺到不對勁，她雖然忘了很多事，但她清楚的記得，自己根本沒有參加過萬年前的神戰，更別說前世的自己還能打敗名屹了。要知道，名屹的修為僅僅只比道靈子差一線而已，而自己在前世只是一個小小的精神力下位神。

不對勁，很不對勁。

名屹一死，裂空界那邊的戰況開始節節敗退，最後果不其然的九州界迎來了勝利。

大功臣玄衣木陽，被眾人高呼「英雄！」

「……英雄？」

沐陽嘴角多了一絲苦笑。

如果自己前世真的能做英雄，最後參與了神戰，結果就不同了？

那道靈子呢，這一世道靈子在哪？

他修為那麼高，區區一個名屹根本殺不死他。

等等，一個名屹殺不死，那如果是算計圍殺呢？

不，不可能的，只要道靈子自己不想死，除了神劫，沒什麼能威脅到他。

沐陽不敢往下想，側臉看向道靈子，只想再多看幾眼。玄衣木陽意氣風發的從眾神天台走過來，朝道靈子……旁邊的沐陽走來。

沒錯，就是沐陽。

她立刻謹慎起來，站起身看著玄衣木陽。

……他能看到我？

隨著玄衣木陽的一步步逼近，周遭環境也在改變，最後二人處於一片金白相間的空間中，相對而立。

沐陽首先開口了:「你能看到我？」

玄衣木陽笑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當然能看見我自己了。沒想到，另一個我居然是個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