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武王征商

「誰說武王征商是編纂的了？」

風禾是真的笑了，這人東拉西扯的內容暫且按下不表，武王征商在他嘴裡怎麼就是作假了？

「那就請這位同學說說，這武王是在哪一年哪一天攻下朝歌的？」史學界一直認為華夏國的歷史裡面神話敘事偏多，羅格自然也這麼認為。

他自然也懶得去考證一二，直接問道：「有何史料可以證明？總不能是你親眼所見吧？」

風禾眼神閃爍了片刻。

有點氣。

自是不能答她是真的親眼所見，但不代表這泱泱華夏不曾有人記錄下這一場戰役。

少女淺淺一笑，檀口微張：「公元前1046年1月20日，黎明時分。」

羅格：？？？

怎麼她這麼輕輕鬆鬆地就說出來了？

還黎明時分？編得有模有樣的。

他再次清了清嗓子，又摸了一把鬍子道：「這又是如何推算出來的呢？」

風禾不疾不徐地瞥了他一眼，這人，當真是對華夏國的歷史沒有半分尊重，連這鎮國青銅器也未曾好好研究過，就來上課了？

她淡淡地開口：「利簋，又名武王征商簋。」

厲鬼？

什麼厲鬼？

怎麼就又扯到厲鬼了？這不還是神話故事么？

這武王征商鬼又是只什麼鬼？

羅格覺得自己的華夏語有些不夠用了。

風禾見這位洋人老師神色慌亂，繼續道：

「武王征商，唯甲子朝，歲鼎，克昏夙有商，辛未，王在闌師，賜有司利金，用作檀公寶尊彝。這是刻在武王征商簋上面的三十三個字。」

她又扭頭看了一眼眾學生，轉身對麥克風說道：「這些都不是什麼秘密資料，度娘上就可以查的。」

然後是陣陣電腦撞擊桌面的聲音，以及噼里啪啦的敲鍵盤聲。

風禾看著愣在當場的羅格，笑了笑：

「我還是給蘿蔔……羅博士您翻譯一下吧，這意思就是說，

「武王向商都發起總攻，是在一個甲子日，歲星當空的早晨，一夜之間就將商滅亡。辛未日，武王之師在闌論功行賞，賜給右史利一些金屬，右史利用其為祖先檀公作此祭器。」

她話音剛落，身後的學生們的議論聲和驚訝聲齊齊傳來。

「卧槽，是真的！這不比博燃！」

「這麼厲害的東西，我居然不知道。」

「生為華夏人，死是華夏魂，華夏牛逼！」

羅哥有點尷尬，解釋道：「我主攻的研究方向不是這個，不清楚也很正常嘛，呵呵。」

典型的顧左右而言他。

風禾趁勢進攻，道：「那羅博士您的研究方向是什麼呢？」

羅格本來想隨口胡謅，又看了一眼講台上放的教材，嗯，是他自己編的，扉頁上就印著碩大的個人簡介。

「我主要研究的是南北朝文化。」他當時編個人資料時，想著這朝代史料倒多不少，在國外史學界研究的學者也不多，不太容易遇到誰揭他老底。

哦，南北朝啊，多事之秋。

那來個不怎麼欺負人的吧。

「那北魏君主拓跋燾的光輝事迹您肯定聽說過。」風禾循循善誘。

羅格點頭，畢竟是自己標榜的專業，書他還是看過幾本的，「一代雄主拓跋燾，是北魏第三位皇帝，尊儒道而滅佛。」

其他的……有點不記得了。

他覺得自己回答得毫無破綻，再細節的事也有些忘了，畢竟這幾年也就是照著課件講講課。

華夏人的歷史，誰關心啊，反正他又不是華夏人。

風禾話鋒一轉：「沒錯，清河崔氏的崔浩，在北魏的滅佛運動中起著重要的推動作用。」

「哦哦，崔浩，很厲害。」羅格比起大拇指。

「嗯，然後拓跋燾把他給殺了。」

「哦哦……嗯？」羅格一度沒反應過來，然後迅速把大拇指給收回了，怎麼覺得這小女孩兒在給自己下套呢？

她到底想問什麼？

不等他想出應對計策，少女又幽幽開口：「你知道他為什麼被殺嗎？」

羅格快抓狂了。

他連崔浩是誰都忘了，還得知道他因為什麼原因被殺嗎？他照舊捋了捋鬍子，作沉思狀：「這個啊……」

「因為修史。」風禾算是看出來了，他說不出來。

「嗯，啊，對，修史。」羅格打著哈哈。

見這人不懂，風禾覺得大可以自由發揮，「當年拓跋燾命崔浩修國史，吩咐他如實記載，於是這位老先生花了十來年的工夫收集資料，最終整理成冊，還刻在石碑之上，供人蔘賞。」

她見羅格疑惑，又頓了頓，道：

「那鮮卑國史中，包含了大量殘忍血腥的歷史，以及後宮之內的腌臢事，拓跋燾一怒，便將他殺了。」

「呃……」

羅格徹底懵了。

他不大知道這小女孩兒想表達什麼。

「我們華夏人，向來正視歷史，對歷史的尊重做不得假。」她又扭頭，再轉回來，「這個度娘上也有。」

學生中又發出一片「哦」聲。

很快，又有人嘖嘖稱奇。

「北魏馮太后我知道，今天又長見識了！」

「什麼叫金聲玉振，字字珠璣。」

「妹子強則華夏強！」

羅格徹底說不出話了。

他倒不覺得很丟臉，只是有點擔心丟了自己的金飯碗。

風禾神情冷漠，按熄了麥克風，開始收拾東西。

這種人，怎麼配當老師的？

就算他肯出言反駁一句，哪怕說拓跋燾殺崔浩並不單是因為修史這事也好，風禾還覺得他有些救。

畢竟這從根本上來說，是個「飛鳥盡，良弓藏」的故事。

但他甚至不敢反駁。

看來是個南郭先生，當真是濫竽充數，有辱斯文。

她背起包，徑直離開。

下午沒課，風禾準備直接回家，她站在門口研究著打車軟體。

如今的華夏人也真奇怪，打電話，打遊戲，打車。

所以……還有什麼是不能打的？

不過這定位好像有些不太准？

她一抬頭，看到了剛剛下車的白寧。

「白老師？您還沒走？」風禾有點失望，看來這打車軟體只能下次再試了。

「怎麼，看到我了，不高興？」白寧看到風禾的小表情，笑了笑，真的很難想象，跟剛才視頻里聲音帶了三分冷冽的少女，是一人。

「沒有，您不用去貞貞那邊嗎？」她有點好奇。

還是說，華姨這次給貞貞配了很多個助理，以至於其中有一個能專門來照顧她？

這不太可能，她現在的身份就是個不產生絲毫價值的米蟲。

「不要您啊您的了，也不用叫老師。」白寧想了想，還是決定先糾正一下風禾的措辭，「你可以叫我小白，或者阿寧，都可以。」

風禾看了一眼套在那身職業裝里的白寧，覺得她身上有種莫名的肅殺感，無論怎麼樣，都沒法把她跟「小」字聯繫起來。

「好的，阿寧。」

「嗯，先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