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水匪

第二章水匪

「陳叔,我知道了,這些道理我都懂,只是……我有我的苦衷,等這趟回去,我一定會認真考慮這個問題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景雲已經轉過身斜靠在船舷望著西落的太陽,眼角的淚痕早已沒了蹤影,恢復了那副漫不經心的表情,一邊用手捏了捏鼻尖一邊對正喋喋不休勸自己抓緊成家的老陳說道。

老陳有些誇張的長長哼了一聲說道:

「公子哪一年不是這樣說的?結果呢?到如今都是光棍一條,要我說城南包子鋪的老張那閨女小玉不錯,屁股也不小,准能生兒子,傳宗接代肯定沒問題,老張也說了不嫌棄你年齡大,你考慮考慮?」

景雲差點把剛喝到嘴裡的一口水噴出來,小玉他當然認識,要說起來還算是熟人呢。小玉二十三了還沒嫁出去,在當時已經算大齡剩女了,倒也不是因為長得難看,而是因為性格潑辣,大大咧咧,雖然心眼不壞,但全身上下怎麼也找不出會是賢妻良母的感覺,街上許多試圖對她動手動腳的潑皮都被她揍得鼻青臉腫。

景雲忙擺了擺手道:

「陳叔,這回我是說真的,跑完這趟,我答應的十年之約就期滿了,也確實該考慮考慮以後了」

未了又加了一句:

「小玉就算了吧,她是個好姑娘,可我怕吃不消」

船上頓時哄堂大笑……

當最後一抹夕陽也即將消失不見的時候,景雲對船上船工和護衛喊道:

「各位弟兄,今天我們怕是要連夜趕路了,明天天亮之前趕到武陽郡城,然後儘快把武陽的事情辦妥,要是河道結冰之前不能回到東郡就麻煩了」

幾名管事答道:

「得嘞,公子您下去歇歇吧,這裡有我們盯著呢,保證出不了什麼岔子」

回到艙中的景雲躺了大約兩個時辰,可翻來覆去都無法入睡,一閉上眼睛就是從小到大像噩夢般的遭遇,年初再一次離開黃府的時候,景雲明顯的感覺到娘親的身體越來越弱了。

在這個世上,景雲最在乎就是娘親。從小到大,只有娘親是無時無刻都在愛護著自己,多數的時候都是在用她那連自己都護不住的翅膀緊緊護住自己。

後來自己長大了,娘親卻病倒了,於是景雲決定該是自己來保護娘親了。可景雲甚至從來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失去了娘親自己該如何走下去。

年初離府的時候,半躺在床上的娘親對景雲說放心出去闖,家中有春兒照顧,不礙事,景雲就要踏出房門的時候,娘親幾次欲言又止,最後終於說了一句:

「景兒,娘知道你自尊心強,這些年你一直想去從軍,想建功立業,你有自己的想法,娘不攔你,可娘想在有生之年看看自己的孫子」

景雲知道這是娘親想看著他儘快成家立業,好安下心,然後平平安安過一輩子,哪怕只是做一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普通百姓。

景雲其實明白,娘親也是真的很想抱孫子了,所以,景雲打算跑完這趟,十年之約期滿,就找個良家姑娘好好過日子,讓娘親安心養病。

如果實在沒有合適的,就把小玉娶了,其實仔細想想小玉也不錯,起碼為人寬厚坦蕩,連常年躺在包子鋪門口的乞丐都不曾欺負過。

可一想到成親這事,景雲的心裡就猛的刺痛了一下。

在東郡胙城縣還有一戶大戶人家,姓周,與黃家是世交,所以兩家常常來往。

周家有一個比景雲小兩歲的庶出丫頭叫周夢緣。可這丫頭雖然是庶出,卻自小聰明伶俐,又勤奮好學知書達禮,琴棋書畫吟詩作對樣樣都會,所以周家上下都很喜歡這個小丫頭。

周家長輩們來黃府走動也常帶在身邊,於是景雲在哥哥弟弟們不在的時候也偶爾和她一同在府中玩耍,哥哥弟弟在的時候,景雲多數都是躲在一邊看他們玩耍。

每每這個時候,周夢緣總是會注意到角落裡的這個小哥哥,於是她總會試圖努力讓景雲也融入這個小圈子,只是大多數時間這種努力都會白費。

等到大哥二哥都成親了,景雲也到了懵懵懂懂的年紀,周夢緣也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景雲覺得娶妻就要娶周夢緣這樣的,於是不顧府中許多人的嘲笑,鼓起勇氣嚷嚷著要娶周夢緣,要娘去周府提親。

做娘的哪有不心疼兒子,只好厚著老臉苦苦去求崔氏,不想崔氏竟然答應了,沒過幾日真的去了周府提親。

周家也答應了這門親事,只是後來景雲才得知周夢緣要嫁的不是自己,而是三哥黃叢雲。

原來崔氏也確實看上了周夢緣這個姑娘的才華,只是崔氏怎麼可能讓她嫁給景雲,崔氏覺得景雲不配,於是把提親的人換成了自己親兒子黃叢雲。

一想起不堪回首的往日種種,景雲不要說睡意,連躺著的興趣都沒了,於是爬起來出了船艙,再次站到了船頭,看著貨船在黑夜中一點點小心前行。

此時已過子時,頭頂上明月當空,岸邊模糊的影子披上了一片銀白,兩岸的蟲鳴蛙叫忽遠忽近。

景雲竟然不知何時竟然喜歡上了這種夜深人靜,因為只有在這樣的深夜,才可以放心放下一切偽裝,這個時候的自己才是最真實的自己……

「鴨仔無娘也長大,幾多白手也成家,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我老漢一生走南闖北也算閱人無數,我敢斷言公子將來必是人上之人,定能成就一翻大業,以前所經歷的種種就當是上天給你的磨練吧」

不用回頭景雲也知道是老陳又出現在了自己背後,景雲望著遠處的夜色沒有回頭,苦笑一聲道:

「陳叔,您老就別安慰我啦,我這一輩子啊,最大的願望就是將來能擁有一個我自己的小院,然後找個神醫讓我娘重新站起來,一家人平平淡淡就好」

「呵呵,你小子在我面前就別裝啦,沒有人會取笑你,在我看來你的抱負比絕大多數人都更高更遠,其實你比任何一個人都更渴望出人頭地,十年前如果你不來商隊,怕是也早就投筆從戎去邊關從軍了吧?即便你進了最低等的商籍,也比誰都勤奮刻苦,你一直很想證明給你的父親和兄長們看,你就靠自己,將來也一定比他們強,不是嗎?」

被老陳說破了心中的想法,景雲略顯尷尬的笑了笑,不再接話,想到了以後的夢想,又自然想起以前的種種,眼中忽然有些模糊,有滾燙的東西似乎就要奪眶而出。

良久,見景雲情緒有些低落,老陳也不再多說,解下腰間的酒葫蘆遞到景雲面前說道:

「要不要來一口,這酒可是滎陽土窟春呢」

景雲並不是嗜酒如命的酒鬼,可這些年風裡雨里的走南闖北,每當心情低落無法入睡的時候,景雲總是會喝上一兩盞來幫助自己進入夢鄉。

這也是老陳教的,當然船上的酒大多數都是老陳買的,因為老陳的酒葫蘆從不離身,沒有酒老陳就沒了魂……

景雲轉過身伸手就要去接老陳遞過來的酒葫蘆,就在轉到一半的時候,只見銀白的月光下有幾點寒芒從岸邊的陰影中飛來,並隱隱有弓弦破空之聲傳出。

「小心!」

景雲大喊一聲,同時往前一撲,連帶著把老陳也推倒在甲板上,然後就見幾支羽箭從船上剛才兩人站立的位置飛過去落進遠處的水中。

倒地的老陳和景雲都不約而同做了同一個動作,迅速幾個翻滾躲到了貨物後面,然後同時吹響了掛在脖子上的竹哨。

這東西是在南方大山之中的蠻人那裡看到的,那群山民們在連綿不絕的深山密林中就是靠這個玩意來保持聯絡的,這種竹哨發出的聲音即尖銳清晰,又傳的遠。

於是景雲也給商隊的每個護衛都配了一個掛在脖子上,一旦遇到緊急情況來不及通知,就按約定的節奏吹響哨子。

船艙內沒有沒有輪值的十來名護衛馬上翻身而起,迅速拿起身邊的刀箭和簡易的木製盾牌然後衝出船艙分散到了商船兩側。

船工和夥計則馬上退到了船艙內,極短時間內全船就迅速做出反應,是因為這哨聲是三長兩短,這是遇到最緊急情況才會這樣吹,這些年除了演練的時候,總共也沒有吹過三次。

景雲和老陳都同時吹響最緊急的戒備哨,也絕不是隨便做出的判斷,而是兩人第一時間都感覺到了這回遇到的水匪非同一般,如果不小心應對,整個商隊怕是會人財兩空。

一般規模大些的綠林勢力也好,土匪山賊也罷,都是求財,其實是很少直接奪人性命的。特別是對這種常年在這一條線上行走的有些規模的商隊,很少有山寨會選擇竭澤而漁。因為這些商隊基本上每到一地都會拜山頭買平安,也就是每年都會給沿路的勢力送去些錢財,而土匪們收了錢財就不會再找這個商隊的麻煩。

當然,也會有新起的勢力或者一些人數較少的流賊不講究江湖道義,東打一棒西打一錘,所以有些規模的商隊都會請些護衛。

景雲和老陳之所以覺得這次很危險,是因為他們都看到了從兩面河邊陰影中出現了十幾條小船,最少有七八十個水匪正向商船靠近,而且一出現就直接下死手。即沒報字型大小,也沒開口索要多少財物,意圖很明顯,那就是錢也要,命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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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旌旗捲風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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