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生死有命

景雲一甩手把從水匪那搶來的那把刀當成飛刀往對面的一船水匪丟去。

這一丟力道可不小，幾乎用盡了全力，水匪們又擠在船上一堆，避無可避，一個倒霉蛋被扎中肚子，慘叫著落落水中。

商船上喊殺聲一片，刀劍撞擊聲不絕於耳，顯然大批水匪已經攻佔商船甲板。

商船周邊也漸漸明亮起來，濃煙滾滾，顯然是剛才點燃的麻布已經燃起了熊熊大火。

景雲的小船和水匪的船幾乎已經靠攏在一起，當先兩個水匪已經跳上景雲的這條船。

這兩人一人使長矛，一人使橫刀，人還沒到，長矛已經先攻了過來。

老話說一寸長一寸強，不論你武藝如何靈活熟練，在武器的絕對優勢面前也只有躲閃的份。

景雲幾個連續側身，堪堪躲過水匪長矛得攻擊，此時使橫刀的水匪也已近前，一刀就對著景雲的脖子砍下。

事實上，景雲等的就是這個轉瞬即逝的機會，因為拿橫刀的水匪發起攻擊時，由於船面不夠寬，所以長矛水匪怕誤傷同夥，便沒有同時刺出。

景雲一刀格擋住水匪的攻勢，然後一個下蹲順勢往前一個翻滾就到了兩個水匪的腳下，刷刷兩刀就砍在了兩個水匪的腿上。

兩名水匪慘叫一聲跌落水中，水中瞬間嫣紅一片。

一招得手，景雲立刻後退，同時還奪過了剛才落水的那名水匪手中的長矛，又退回剛才的位置。

因為那兒背靠商船船壁，不用顧及後背，只需防範面前的攻擊，而且因為小船寬度問題，水匪無法一擁而上，只能兩三人一波輪番上陣。

此時船上剩餘的幾個水匪見景雲幾招之間就殺了自己兩個同伴，不禁有些心生恐懼，一時竟然不敢再主動進攻，顯然是想等其他水匪過來支援。

如果不解決這幾個人，景雲就無法砍斷剩下的那條攔江索。

只要景雲一轉身，這幾個水匪一定會偷襲，如果繼續拖下去等其他水匪支援過來，只需在遠點的地方一陣箭雨，自己也會在劫難逃，船走不了，船上的其他人也同樣凶多吉少。

景雲快速思索著應對之策，忽然轉身作勢要去砍攔江索。等三個水匪手握兵器正打算抬腳跳入景雲的船進行偷襲時，景雲突然回身把手中的長矛當標槍用力一投，當先那名水匪毫無準備直接被扎了一個透心涼。

剩下兩個水匪嚇破了膽，轉身就想跳回自己船上。

然而已經太遲了，景雲在丟出長矛得同時就已轉身飛奔向前，兩名水匪只覺眼前一花，脖子一陣劇痛，就已雙雙跌進冰冷的河水中，然後就永遠閉上了眼睛。

遠處又有水匪小船往這邊過來，但一時還到不了身邊。

景雲不再耽擱，轉身跑到船頭，在攔江索勒住商船的船壁位置連砍數刀，嘣的一聲，攔江索應聲而斷。

碩大的商船重新往前，巨大的慣性把景雲腳下的小船一下就撞翻了，還好景雲早有準備，在攔江索被砍斷的一瞬間就跳入了水中，潛進了水底。

等再次浮出水面，剛才攔江索的位置已經是商船船尾了。

就在這時景雲隱約看到商船對面遠處有一艘船頭掛有大紅燈籠，船上燈火通明的高大樓船迎面而來，雖然還比較遠，但咚咚咚的鼓聲從那船上清晰傳來。

景雲終於鬆了一口氣，自己讓小五點的麻布終究沒有白燒，估計遠處的官軍終於還是看到了熊熊火光，派戰船前來查看了。

商船上的水匪有些已經開始跳水逃走了。

景雲遊到水匪乘坐的那隻小船邊，這種船小，但是能劃得很快，所以民間也叫快船。

就在準備爬上小船的時候，突然感覺後背一熱，像是有什麼東西扎進了肉里，然後全身的力氣像是就像是決堤的洪水，迅速流走。

景雲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回頭看了一眼，只見近處水中一個看不清面目的水鬼正半浮在水面。手中居然拿著一把小型的弩對著自己，弩上的弩箭明顯已經沒有了，很顯然在自己後背上的就是。

腦海中的最後一句想說的話是:

「該死，居然把這些水鬼給忘了」

然後感覺全身一片冰涼，接著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老陳很後悔，倒不是後悔在商隊呆得太久，也不是後悔自己做的不夠多。

只是後悔不應該讓景雲去砍攔江索。其實從景雲交代他守住艙門，老陳就已經知道景雲想去幹什麼了。

如果當時去砍攔江索的是自己，那景雲就不會出現意外。只怪自己這些年總想鍛煉景雲，總是用盡辦法讓景雲更加強大，所以後來每次遇到事情，都是讓景雲卻學著處理，以至於竟然慢慢習慣了任何事情都是景雲去處理。

其實老陳已經做得夠多了。

當初有故人寫信求老陳暗中保護剛剛進入商隊的景雲一年，等景雲學會了行走江湖，老陳就可以離開。所以老陳也進了商隊，還憑藉高高強的武藝成了護衛管事。

老陳一接觸景雲就開始喜歡這個誠實又勤奮的青年，在後來的相處中越發喜歡這個可憐又可悲的愣頭青，於是老陳這一留就是十年。

「陳叔，還是沒找著。我們花錢雇了好幾個附近水性極好的漁民下水，兩天了，找遍了上下五六里的河道，還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商隊護衛候七對正坐在岸邊看著漁民潛水的老陳說道。

老陳長嘆一聲說道:

「也罷！生死有命，若公子還活著，他遲早還會來找我們的，若公子死了，也算是解脫了，他這一輩子其實並不快樂，也不值得。」

那天老陳和候七等人聽從景雲的號令退守艙門，雖然看不到跳下小船上景雲具體情況，但也知道他是去砍攔江索了，而且從後來的喊殺聲和商船突然前行也知道景雲的行動成功了。

當官軍戰船出現，水匪們四散而逃之時。老陳第一時間就是跳上船舷查看景雲的安全。

儘管在月光下也無法看清水中之人的臉，但還是看到了水中發生的這一幕，老陳當即讓其他人把貨船開到武陽郡碼頭，自己和幾個會水的夥計護衛跳入河中尋找景雲。

可惜找了一晚也沒找著，第二天又請了附近的漁民和官差衙役們一起打撈，除了打撈起幾具水匪的屍體，依舊一無所獲。

第三天，還是一無所獲。

良久，老陳從懷中掏出一個荷葉包，慢慢的打開，裡面是幾個白皙白皙的肉包子，一看就是用上等的麵粉製作而成。

老陳又把酒葫蘆的木塞拔掉，往江水中倒了口酒，對著江面自言自語道:

「傻孩子，你總說你最喜歡吃的是豬肉包子，可我知道你喜歡吃的其實並不是豬肉包子，你說因為你娘最喜歡吃豬肉包子，所以你也應該最喜歡吃豬肉包子，可你不知道你娘其實只是喜歡吃你買的豬肉包子，因為……那是你買的。」

倒完了酒，老陳又把手中的包子一個丟入江中，繼續自言自語道:

「每次回到胙城你都會去老張的鋪子里買上幾個豬肉包子帶給你娘。這回，老張做不成你的生意了。我給你買了幾個上等糧食做的，比老張那的貴多了，味道也好，你帶著，將來你娘百年之後，你也不會空著手去見她。」

候七等人站在老陳身後，雖然看不到老陳的臉，可大家都知道，一向波瀾不驚的老陳……終於流淚了。老陳不用回頭也知道，其實……所有人都很難過。

等夕陽西下，老陳終於轉過了身，對大夥說道:

「走吧！公子沒做完的活，我們得幫他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