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小二茶鋪道身世，少女懷春起心儀

唐露、方霞並肩步入茶鋪，這茶鋪用席棚支在沿街，雖然不大，也算乾淨，席棚下擺了七、八張茶桌，檐下有幾個炭火爐，銅壺煮於爐上，熱水燒開，吱吱的冒著水氣，席棚下坐著兩、三桌客人，自顧聊著閑話，茶小二穿梭其中，給客人們續水。

唐露、方霞挑了個安靜的地方，小二看客人進來，忙殷勤上來招呼，用毛巾擦凈桌椅，讓唐露二人坐下，問道：「兩位姑娘可是喝茶？」

唐露看了一眼小二，這小二穿著一身灰衣布褂，用一方布巾束髮，肩上搭著一塊白布，手拎銅壺，較高的身材，卻顯得有些單薄，一雙大眼，透著精明幹練，倒也不像其他店裡小二，那般卑躬屈膝。唐露看罷，應道：「你這都有什麼茶啊？」

小二能說會道，介紹起來：「兩位姑娘可來對地方了，我們這可是青堰古城有名的茶樓。」

唐露看了一眼四周問道：「這明明就是個小茶鋪，連招牌都沒有？哪來的名？哪來的樓？」

小二倒也不慌，接著說：「茶香不拍巷子深嘛！我們這兒，別看是個茶鋪，在這青堰古城的街面上也開了十幾年了，很多過往的商客每次來青堰古城，都必然會來坐坐的，走的時候，還會帶上幾斤好茶走，這名聲已經在外了。」說到這，小二面露得意之色。

方霞噗嗤一笑，暗想：這小二可真會講，妹妹如此說他，都能圓的回來。

唐露接著問道：「那你說說，有什麼好茶？」

小二看兩位姑娘追問，暗自欣喜，心想：今日又能賣出一些茶葉了，賺些銀兩。於是清了清嗓子，不緊不慢的說道：「要說我們店裡的茶葉，那可有來歷了，名為「青竹紫葉」，採摘於這青堰山中，飲山頂積雪之水，在崖頭溪邊自生，每一葉茶，形似竹葉，通體紫亮，用開水一燙，如翠雲泛于波濤，隨風飄香，茶聖陸羽《茶經》中有云：「茶，紫者上」，兩位姑娘說我這茶，是不是好茶？」這小二說得興起，手舞足蹈，搖頭晃腦起來。

唐露也不理他，轉頭與方霞說道：「姐姐別聽他胡謅，我爺爺泡的蜜橘茶才叫好，不僅味甘生津，還能祛濕避寒，我下次弄於你嘗嘗。」

方霞對唐露點頭應著，轉身和小二說道：「那就勞煩小二哥，給我們兩杯「青竹紫葉」嘗嘗吧。」

小二應了一聲：「好勒！」卻又湊到唐露身邊，低聲問道：「姑娘所說蜜橘茶的製法，可否告訴我，我也弄些嘗嘗。」

唐露撇了他一眼，說道：「快去沏茶。」

小二掃興離開，不多時便端來兩個粗瓷茶碗，茶碗之中有十幾片茶葉，卻形似竹葉，青紫發亮，小二提起銅壺，開水衝下，茶氣四溢，的確清香，小二說了聲：「二位姑娘，慢用。」便退了下去了。

唐露、方霞品了口茶，方霞便問：「妹妹，剛才到底如何？快講與我聽。」

唐露於是把剛才發生之事，說了一遍與方霞，緊接著問道：「你說這書生是不是有趣？本不會武功，卻要上來挨打，但是，每句話又說的理直氣壯。」

方霞喝了口茶，言道：「那今日還要多謝這位義士，不然丟了包袱是小，妹妹遇險事大啊！」

唐露看著街上行人，說道：「什麼義士，就剩挨打了，就算想道謝，也不知道他是誰啊？」

兩人沉默，忽聽身後有人說道：「這個傢伙，又去多管閑事了，看來這次又被揍的不輕。」

唐露忙回頭，竟是那小二，邊在爐邊往銅壺加水，邊嘟囔著說了這麼一句，唐露忙追問：「小二，你認識那書生？」

那小二忙完手裡活計，走到兩人跟前說道：「這青堰城，除了這個傻子，還能有誰做這種事？」小二頓了頓說道：「這書生名叫「曉昇」，是一孤子，襁褓中便被棄於青堰山中，后被山中名醫——青堰居士所救，因當時旭日東升，正處清晨，青堰居士便給他取名「曉昇」。后一直跟隨青堰居士行醫，被居士收為弟子，青堰居士住在後山的青堰書廬，廬中藏書眾多，曉昇這傢伙，除了幫居士照顧病人，每日都沉迷藏書，也不知道讀了多少卷，總是曰著：上古聖賢這，上古聖賢那的，又因從小與居士懸壺濟世，更生出了菩薩心腸，別人遇事都躲著走，只有他，每每總要與那些惡人講上幾句道理。你們說，這惡人如果聽得進道理，還是惡人嗎？」只見那小二嘆了口氣，嘟囔道：「這次又不知道傷的如何？」

唐露看著小二，雖一口一個傻子，但是神情之中卻露出擔心之色，便問：「你與那曉昇認識？怎麼知道的如此清楚？」

只見那小二有些神傷，接著說道：「我父母早亡，從小便與爺爺相伴生活，年少時，爺爺重病，我家中清貧無力醫治，我便上山去求青堰居士醫病。居士仁慈，不惜勞苦，下山為我爺爺診脈，開下藥方，藥方其他藥材都還好尋得，唯有最重要的一味——君葯，需用人型何首烏，才可安神續命。可這何首烏，皆生於千丈高峰，分為雌雄，雌者苗色黃白，雄者黃赤，其生相遠，夜則苗蔓交錯或隱化不見，如要長成人型更不知要多少年。此等珍貴藥材，市面根本無法買到，豈是我清貧之家可得。這曉昇隨居士回山後，深夜上山，翻越多處險峰，三日三夜，終挖得一株何首烏，送與給我，救我爺爺性命。我感激不盡，不知以何為報，曉昇卻說：聖人言「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命既無貴賤，救之，豈能不儘力。后我常上山看望曉昇，漸漸也成了好友，雖爺爺近年年邁去世，可我總是感覺欠曉昇的救命之恩，近年來常聽他說一些聖賢之言，他常說：醫者仁心，這世道不可不救，這就是他的志向。你們說，這世道是他一人之力就可以救的嗎？這不是傻子。」

唐露聽罷，心中暗想：這書生真是好奇，何許人也？年紀輕輕，手無縛雞之力，卻想救世天下。雖然如此想，但心中卻生出敬佩之感。見小二又說他是傻子，心中多少有些不忿，反問道：「那小二哥，你生為七尺男兒，有何志向啊？」

小二回過神來，拍了下胸脯說：「曉昇說過，人可取利，不可無義，我以後一定要變成青堰首富，富甲一方，助曉昇救世。」

方霞暗笑：看來這小二與那曉昇，果真是兄弟情重，雖嘴上總是數落，可這志向，卻還是兄弟情誼。

唐露之初見小二巧舌如簧，后又聽他數落曉昇，多少生了一些厭惡之意，可聽小二如此說，心中對此人的厭惡之情也就消散了，繼而問道：「小二哥，你可為我帶路？上這青堰山拜會一下居士？」唐露本是想上山再會一下曉昇，看他是何許人也，可姑娘心事又是面薄，不好當著這小二說破，只能說是拜會居士。

小二說道：「自是可以，只是姑娘也身體不適，想求醫居士嗎？」

小二問的唐露一愣，正猶豫之下，方霞看懂了妹妹心意，便說：「是我年幼體弱，身體不慎強健，我妹妹是想幫我去求居士看看。」唐露見心事被姐姐猜到，頓時含羞，漲的滿臉通紅，低下頭去。

小二笑道：「這是小事，居士醫術高明，自是能去姑娘不適，反正我也要去看看曉昇，看看這傢伙傷的如何？不如這樣，山路難行，今日也漸晚了，路西一個路口有一家客棧，兩位姑娘且先住下，休息一夜，明早我去客棧門口等候姑娘，陪二位姑娘上山。」正在此時，只聽茶鋪掌柜大聲呵斥：「苑梓冬，你又在那胡說八道，還不趕緊給幾位客官續水。」

唐露聽聞這「胡說八道」四個字，噗嗤一笑，想到今日曉昇那場景，甚是好玩，方霞起身輕喚苑梓冬，要結了茶資，只見那苑梓冬連忙揮手：「這茶錢我請了，你們只管去就好，今日你們和曉昇之事，也算緣分，他的朋友即是我的朋友。」后又低聲與二人說道：「這老闆奸商，茶葉用不得如此多錢。」便轉身幹活去了。

唐露、方霞只得走出茶鋪，唐露雖然從小長於山野，這青堰山對她而言，如履平地，雖想早早見到曉昇，會會這有趣之人，可心知方霞體弱，今日又連番驚嚇，定是累了，於是便與方霞向苑梓冬所說客棧走去。

就在此時，青鳥翱翔於青堰山空中，陣陣長鳴，好像感知到有事即將發生。

正是：曉昇立志，唐露心儀，青堰山下結奇緣，欲知江湖事，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