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 相遇
「我永遠喜歡愛蜜莉雅!愛蜜莉雅碳——真是——天使!awsl!」顧震大吼著從炕上跳起來。
看著周圍人一臉習以為常又馬上離他遠遠的舉動,顧震旋即清醒,臉上露出大寫的尷尬
自打他磕破頭以來,總會隔三差五在清早,別人還在睡夢中暴起呼號,據木頭說,有些是他能聽懂的語言,有些則不是。
「c.c、saber、宮野志保、還有叫什麼艾斯德斯的...她們都是誰啊?」顧震永遠忘不了木頭在第一次問出這種問題時臉上的...八卦神色。一個濃眉大眼的少年用他清澈的大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你,毫不掩飾那種爆棚的「求索欲」,可顧震吭哧癟肚地半天答不上來,再往後,大家也就見怪不怪了。
其實顧震也想知道他口中「念念不忘」的各路神仙都是誰跟誰,但問題是...他也不知道啊!幸虧當今社會還沒有誕生「渣男」這個辭彙,要不然旁人審視他的眼光...就是妥妥的對渣男的憎惡了。
難道我真的是一個二三其德的男人?顧震暗襯。
打點好行裝,挑上擔子,再把斧頭系在腰間,顧震幹勁十足,只當又是擼樹的一天。
「醜奴兒」聽到有人呼喚自己,顧震轉頭,只見竇老拄著拐杖,身邊圍著四五個自己的「室友」。
「愛蜜莉雅...是哪峰的姑娘?」竇老一臉嚴肅。
「咳咳」顧震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我瞎說的」顧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您也知道,我這裡不太好使。」
看著竇老一臉深以為然的表情,顧震突然有些後悔。
「蔡管事剛才差人來跟我說過,要幾名能吃苦耐勞的去他那聽用,我想了想,只有你們幾個手上的活計可以放一放,今天你就別去砍柴了。」竇老道。
「行,等木頭回來您跟他說一聲,我去忙活了。」
「成,你們幾個都機靈著點。」竇老打個哈欠,「趕緊出發吧。」
東道院外,青磚牆下,大袖飄飄的蔡管事正領著幾個小廝靜靜等待。
「蔡管事,您能不能透漏一下今天我們要辦什麼差事,小子心裡也好有個底。」有人仗著和蔡管事比較熟絡,小心發問。
「碧霞觀中之事,我也不甚清楚。」蔡管事頭也不回道。
竟然和碧霞觀有關!在場的眾人除蔡管事外臉色俱是一變。
雖說赤霄宮和碧霞觀本是一體,但碧霞觀作為歷代掌教和其親傳弟子的居所,地位超然,自然與只住徒子徒孫們的東西道院有著霄壤之別。
「我們走吧。」看著到來的顧震一行人,蔡管事一揮袍袖,留下身後滿腹疑竇的眾人。
碧霞觀所在之峰名為「離恨天」,「離恨天」險峻異常,碧霞觀又築於崖邊,虛挑懸空,雄壯險極,在這樣的山峰上借自然之勢修葺道觀,不禁令人感嘆道法自然之妙。
更妙的不止於此,想叩碧霞觀的山門,必經「離恨天」,而「離恨天」有絕妙三景巧奪天工:當顧震一行沿著崎嶇山路前行,走到精疲力盡、舉步維艱時,抬頭遙望,一道山門在雲嵐中若隱若現,繼而道路驟然平坦,身心頓感輕鬆,此為第一景「望天門」;
繼續由山門向上攀登,行至一處,忽覺兩股戰戰,手腳冰涼:惟見斷崖絕壁間霧氣蒸騰雲靄茫茫,腳下臨淵萬丈,進退失據。環視四下,見峭壁參天,「常道峰」、「非常道峰」、「常名峰」、「非常名峰」東西南北四座高峰像四扇九天翠屏般擋在眼前,此為第二景「翠屏圖」;
當顧震等人心驚膽戰,山重水複疑無路之時,卻于山道拐角處覓得一徑,貼著峭壁垂直延伸,小心翼翼地再穿過三座天門,最終抵達碧霞觀,只見琉璃磚雕的照壁牆上遒勁挺拔地書著四字「眾妙之門」,讓來客頓生「撥開雲霧見青天」之感,此為第三景「眾妙之門」
「道德通玄靜,真常守太清,一陽來複本,合教永圓明。」
「至理宗誠信,崇高嗣法興,世景榮惟懋,希微衍自守。」
洪鐘一樣的歌聲回蕩在山巔,響遏行雲。不知何時,眾人身邊出現了一個束髮盤髻、戴一頂混元帽、身著青蘭色道袍的胖道士,他唱著道歌,身子有些發福,面容和善。
蔡管事慌忙一躬到地,身邊的僕役們也急忙失禮。
「不知仙長紆尊相迎,恕罪恕罪。」
「哈哈哈哈,我本方外之人,不受世俗所絆,閣下云何失禮?」胖道士朗聲道。
「奉尊掌教法旨,尋得無牽無掛之人若干,特來複命。」蔡管事側著身子,臉上多了一抹顧震從未見過的微笑。
「那就多謝閣下了。」胖道士打個稽首,示意顧震一行跟著他走。
「仙長留步,敢問仙長名號?我也好回去復命。」蔡管事哪敢阻攔,讓出一條道路。
「家師澄明子座下首徒,淳和道人張至簡。」胖道士瀟洒離去,顧震等人緊緊跟隨,只留下蔡管事在原地微微發愣,作揖的手還懸在空中。
幾個十多歲的少年就這麼跟著張至簡,一路無話,過了照壁牆,張至簡帶領眾人來到一扇老舊的木質大門前,輕輕一撫,門便吱扭打開。
門內的宮闕樓觀出人意料的簡樸,目光所見的樑柱、天花、道龕和牆壁都比不上門外的氣派,並不像遺世獨立的仙界。
顧震莫名有些失望。
「你們可是好奇,為何老道會將你們請至這觀中啊?」張至簡還是和蔡管事說話時那般語氣,好像在他面前站著的是一群蔡管事。
見同伴無人應答,顧震倒是先開口了「確實」
「若以實情相告,那就是——我也不知道,哈哈哈哈哈哈。」張至簡哈哈大笑,全無道門高人的風範。
「師兄,還在那裡嬉鬧,師傅已在殿中等候多時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一個瘦高道士從靈宮中走出,向張至簡呼喊。
「正事要緊,先辦正事。」張至簡摸著腦門,似是在自言自語。
靈宮匠心雕琢的屋脊或許是碧霞觀的唯一亮點,其屋頂正脊兩端以龍型大吻裝飾,張口吞脊,尾部上卷,四條垂脊的檐角則由三個琉璃小獸點綴,正脊用盤龍為座托起一顆寶珠,圓珠火焰形狀的外緣被歲月侵蝕已漸漸模糊,它的形體龐大遠超屋脊正吻,垂脊上飾以仙人走獸,更增幾分出塵意味。
邁過門檻,便進入了靈宮,和煦的陽光從窗牖里斜斜地射進來,每一束光里都飛舞著無限的塵埃,宮外風聲呼嘯,宮內的時光彷彿千萬年不曾改變。
顧震的心被一片祥和包裹著,舉止也越發謙恭,只見張至簡規規矩矩地上前施禮,「奉師傅法旨,人已帶至堂上。」
衣冠華座的三清道祖雕像下,頭戴莊子巾的老道緩緩睜開了雙眼。他的身旁,依次打坐著六位道士,四位乾道,兩位坤道。
算上張至簡和瘦高道人,碧霞觀的一代弟子全部在場。
顧震的目光從那些道士身上一一掠過,然後停在了最後面靜坐的瘦削身影上,怔住了。
不知什麼時候,晶瑩的液體從眼角流下,莫名其妙的情緒在胸口翻騰。
他想大吼大叫或是頓足捶胸,但他只是呆住了,他如此確信自己此前從未見過那抹身影,可腦海里湧現的一幕幕場景是那麼清晰。
挺身拔劍怒目而視的她、淡掃蛾眉吹奏洞簫的她、煢煢孑立墳前靜默的她、長裙曳地黯然哭泣的她、一襲勁裝躍馬揚蹄的她......顧震低下頭,眼裡的液體便不受控制地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