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網文作家的修養
「放屁——」大師兄色厲內荏道,「我明明說得是,山上出了一個膽大妄為的妖孽,搞得昆崙山都亂套了。再這麼鬧下去,早晚驚動景之上仙。」
大師兄的話立刻讓三位師兄沉默了。
「老二,老三,老四,祈夜大陸能有崑崙仙境,皆是景之上仙一人功勞,漫長歲月里,他對我等只有一個要求,莫要打擾他清修。如今出了這樁事,若我們平息無能,待景之上仙來問,你們打算怎麼回答?」
三人不能言,彼此對看一眼,復又問:「大師兄,你才是崑崙執掌,出了事,必定是你做主,不管你打算怎麼做,我們只管辦了便是。」
「為今之計,得儘快找到罪魁禍首,將其抽筋剝骨,也好斷了旁人的花花心思。否則,任由事態發展,只不定真有人跑去銷恨山上鬧景之上仙。」
二師兄乾笑:「大師兄,誇張了吧……銷恨山有禁制,一般人上不去。」
「那不是一般人呢?」
「啊?」
大師兄抬眼看正對面的四師兄:「老四,你敢說自己心裡沒點漣漪?」
「……」被點名的四師兄目瞪口呆,氣得拂袖而起,「大師兄,我也就多贏了三局,何至於叫你嫉恨至此?什麼叫我心裡沒點漣漪,難道不是三師兄心裡浮想聯翩?」
「……」三師兄亦瞠目結舌,「你們罵你們的,做甚拉上人家?再說,我們當中,便真有人心裡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心思,那也是二師兄。」
跟在岑夫子身後的桃夭默默抬手,托住自己已然閉不上的下巴。她今日算是大開眼界,合著這幫子修仙者心裡全不是清心寡欲,每個人都在暗暗肖想景之上仙。
無恥,卑職,偽君子!上仙是她的,絕不能便宜別人!
「丹丘。」
吵作一團的四人齊側首,待看清是岑夫子說話,大師兄率先拱手作揖:「岑夫子,你怎麼來了?」
「自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不過是看山中亂作一團,魚蟲都被驚得不得安生,我才來荼蘼殿問問。」
這話一出,立刻讓執掌崑崙仙境的四位師兄垂首躬腰,一副做錯事的學生被老師抓包的慫模樣。
大師兄問:「夫子,瞧你說的,山中有大事,便你不來,我也是要去尋你的。」
「我不能來?」
大師兄急辯:「自然不是,只夫子專心釣魚,哪裡能叫崑崙雜事擾了夫子興緻?若說夫子不能來,那更是冤枉,原我數次請夫子來荼蘼殿小坐,夫子也從來不應。」
「所以你是說,我來錯了?」
「……」大師兄不能言,他小退半步,示意二師兄接著回話。
被點名的二師兄只得被迫營業:「夫子息怒,夫子能來荼蘼殿,大師兄是太高興,這才有些語無倫次。」
「你們都盼著我來荼蘼殿?」
「那是。」
「來做什麼?」岑夫子冷笑,眼神落在散在地上的麻將牌,「來隨你們一起打麻將?」
二師兄也焉了。
「夫子。」三師兄輕言,「我們也不想打麻將,可除了打麻將,我們還能做什麼?崑崙仙境又修不出一個神來。」
岑夫子沉默了片刻:「罷了,我今日來,只想問這一出鬧劇,你們打算怎麼收場?」
大師兄昂首,向前一步:「夫子,凡拜入崑崙的修仙者都知道,崑崙最是散漫,除了不許山中人私自下山,便是不能打攪景之上仙清修。
就這麼兩條規矩,那人都守不住,這樣的人,我們定然要找出來,然後將其遣出崑崙,永不能歸。」
縮在岑夫子身後的桃夭,身體不由地抖了三抖。
「丹丘,如此處置,你可曾知會景之上仙?」
「夫子,就這麼一樁小事,就不必打攪景之上仙了吧?」
「小事?在你們看來,這許是一樁小事,但對那個褻瀆景之上仙的道友來說,卻絕不是一樁小事。正如丹丘所言,崑崙弟子不許打攪上仙乃是不得觸犯的規矩,可為什麼她還要明知故犯?」
「這……」
「答不出來?」
四位師兄搖搖頭。
「小道友?」
「在!」
「你說,為什麼?」
「誒?」被點名的桃夭只怔楞了一秒,立刻就侃侃而談,「回岑夫子,回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四師兄,她之所以明知故犯,定是看仙山不作為,修道無門,這才迫不得已,求助於景之上仙。」
「說得好!」岑夫子贊,「丹丘,還有你們三個,崑崙仙境是什麼樣的地方,你們許忘記了,可對於千年來說始終仰望崑崙的凡間修者來說,從未忘記。
崑崙是修者漫長而寂冷修行生活里的唯一希望,可置身於希望你里的你們,卻身披絕望,你們不覺得羞愧嗎?」
四人再次沉默,且面色變得有些難看。
「我知道,崑崙變成這樣,怨不得你們,可是,數百年過去了,偌大的昆崙山,除了景之上仙一人還在堅守道心,其餘還有誰記得修道的初衷?難道偌大的昆崙山上,只你們在痛苦,景之上仙卻不甘之如飴嗎?」
「不……不是……」四位師兄被教訓地紛紛垂首。
岑夫子收了厲色,緩言:「丹丘,這位新來的小道友將上四危山,便來學堂求學,然偌大的求學堂既無夫子,也無學子,你們可知她有多麼地失望和難過?」
桃夭深深點頭,不愧是從事教育工作的夫子,短短一番話,說得入情入理,叫人欽佩。
「丹丘,我來問你,便是覺得此事要慎重處理,否則,稍不留神,恐叫崑崙弟子本就冷透的心,更冷。」
大師兄躬身:「丹丘愚鈍,請夫子賜教。」
「我不知道。」
「……」
荼蘼殿的氣氛,瞬間陷入極致的尷尬。
「咳。」桃夭攏袖,假模假式地輕咳了一聲,其餘人全看她。
多好的崑崙仙境,明明可以以武服人,偏偏要以理服人,真真比那不開化的幽都,強一萬倍。
以武,她只能退,但以理,她怎能退?!
「岑夫子,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四師兄,弟子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小道友請說。」
「不周山斷,修仙者自是沒機會飛升成仙。但崑崙仙境因此而陷入絕望,我以為大可不必。譬如人間的修者,他們全不知道天路已斷,是以他們勤修苦練,只為登上昆崙山。崑崙何不效仿人間,也設一個類如崑崙的存在?」
岑夫子若有所思:「小道友的意思是?」
「人間沒了不周山,修者做不成真神仙,可崑崙有銷恨山,修者有機會見到不是神卻勝似神的景之上仙。我以為對崑崙弟子而言,上銷恨山和去天界沒多大區別。」
「不行。」大師兄否得義正言辭,「景之上仙為崑崙,為人間奉獻良多,他唯一所求不過是一份清靜。」
「大師兄。」
「作甚?」
「我就是覺得大師兄不要拒絕地太著急,這個建議可不可行,大師兄不妨去問一問景之上仙。」
「不用問。」
「大師兄。」
「又幹嘛?」
「景之上仙是何時說不許人打攪的?」
「一千年前。」
桃夭立刻抹淚。
「你哭什麼?」
「我就是覺得景之上仙好可憐。」
「……」
「大師兄,你想啊,銷恨山上只有景之上仙一人,哪怕是天上的神仙,也未必受得了孤寂一千年。
你說景之上仙對崑崙,對人間付出極多,那崑崙回報給他的就是一千年的寂靜無聲?這貌似有些恩將仇報吧?」
「放屁!」
岑夫子肅目:「丹丘,身為崑崙執掌,你居然罵一個新入門的小道友是放屁,你的道又修去了哪裡?」
「夫子,是桃師妹說話沒分寸在先,我一個崑崙執掌,理應教訓她兩句。」
「呵。」岑夫子冷笑,「是,小道友說話許是有些過了,然,她本是人間一未長大的孩子,卻不是你,已然在這人世間活了千餘年。」
「……」大師兄哭著退到了一邊。
岑夫子問桃夭:「小道友,你覺得應該送個人上銷恨山?」
「夫子英明。」
「小道友,送一人上仙不是問題,問題是,崑崙仙境十萬修者,該送哪一個?」
「打擂台!」
「……」
桃夭眨眨眼,笑眯眯地說:「岑夫子,你不是不喜歡崑崙一潭死水嗎?若是景之上仙突然說要選一個人上銷恨山,那大家不都會動起來嗎?
這有且僅有一個的名額,只要是崑崙弟子,誰心裡不騷動?
是以,只要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和四師兄搞一場比試,言明比試第一者可上銷恨山,陪伴景之上仙左右,那滿山的師兄師姐們可不都要摩拳擦掌?
到時候,這崑崙必定又是一番欣欣向榮,天天向上的美好景色。」
片刻后,岑夫子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不愧是小道友。」
「夫子謬讚。」看來她被網文圈虐了十年,不是白虐的,起碼忽悠人的本事,練得爐火純青。
「丹丘,你覺得小道友的建議如何?」
「……夫子覺得好,自然就是好,只是……」
「若你擔心景之上仙,我可以走一趟銷恨山。」
大師兄這才抬頭:「夫子,只要景之上仙能答應,我們四個一定盡全力辦好此事。」
「那個。」桃夭弱弱舉手,「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四師兄,如果這個事能辦成,我能不能和你們討一個小小的獎賞?」
四個師兄各自對視了一眼,隨即點點頭。
「我請求免試進入決賽。」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