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術式

「五百六十七、五百六十八、五百六十九、五百七十、五百七十一……」伊恩·澤奧爾默默地記數。

森林裡陰暗而寂靜，明亮的光線從茂密的樹叢間穿過，在樹蔭下匯成大大小小的光斑圓點照在空蕩蕩的劍道場上。

伊恩獨自一人站穩腳步，單手握住沉重的巨劍，舉起，揮下，然後在這簡單無趣的動作完成之後有規律的吐息。下巴滑落的汗水打在木質地板上，熱汗把他的白上衣浸透。

這裡是派蘭克特位於山間的訓練場，原本只是鎮上的村民用於儲存過冬時的乾柴糧食之類的倉庫。但隨著30多年前，聖康斯方面下達了《全國義務教育法》的修改條案將七年義務教育修改為十年，鎮上建立的學校也因此由於課程的豐富需要更多的場地，而將這間廢舊倉庫翻修改建為格鬥訓練場。

「七百九十二、七百九十三、七百九十四……」伊恩依舊揮劍，無視右臂、腹部、全身隆起的肌肉發酸表示的抗議。

「喲，這麼一大早，我就猜除了你這小子也沒有別人了吧？伊恩。」低沉有些慵懶的聲音傳來。

伊恩在揮下第八百次后停下，扭頭看向身後身材高大的褐發男人，大概40來歲。

「早安，阿普頓老師。」伊恩微笑打著招呼。

「佐伊那個野丫頭沒有陪你一起來嗎？」阿普頓撓了撓凌亂的頭髮，臉上鬍子拉碴但可以想象他年輕的時候的英挺。

「本來是一起的，但她突然想到今天是你在值班就跑到附近的湖泊去寫生了。」伊恩說。

「嗯……我有那麼嚇人嗎？伊恩。」阿普頓苦笑。

「她只是還在擔心你還記著她上星期撅斷你手杖的事。」

「那破手杖我早就不用了，用起來像是八十歲的老公公根本不適合年輕的我。」阿普頓聳聳肩，「聽說前天是你的17歲生日，很抱歉，因為學校要處理購買器材的事我沒有機會來。」

「不必介意，反正也只是個簡單的聚會而已，我們已經打算推遲到爸爸媽媽他們回來的時候再重新舉行。」

「不過我聽說了一些有趣的事，黛麗卡在聚會上向你告白了？」阿普頓擺出一副很感興趣的表情問。

「她在聚會上喝了很多酒……醉了說胡話而已。」伊恩有些不好意思。

「嘿嘿，你一個只懂得揮劍死讀書的獃子沒有想到原本一個好端端的漂亮穩重姑娘會為你如此痴狂吧？」阿普頓拍拍胸膛，「說實話我也沒想到鎮長的女兒喜歡你這種類型，不過老師我也是過來人，女人這東西……嘖嘖嘖，奇妙奇妙∽」

「唉，那老師你作為過來人，給後輩的我指一條明路唄。」伊恩嘆氣。

「不惜一切代價拿下黛麗卡！」

伊恩撫額，向這位老師諮詢關於戀愛方面的問題實在不是明智的決定，這名壯漢用二十多年的人生經歷都踐行著「魅力擊倒，然後撲倒」的處事原則，跟他談論愛情……嘖嘖嘖，他最多與你津津樂道床上技巧。

「怎麼？你小子還有什麼不滿的？」阿普頓嘟噥，「派蘭克特鎮長的掌上明珠，年輕漂亮，身材又火爆你這榆木腦袋也該開開竅了吧？我跟你說，要是我有當年年輕時候的俊朗就算當上門女婿我也是願意的，下輩子吃喝不愁還有美女倒貼這樣的好事……喂喂，神明大人啊！您老昨天睜眼了嗎？」

「怎麼天上掉餡餅落在我這傢伙頭上？」伊恩苦笑。

「是啊。

」阿普頓伸了個懶腰，就地側躺，一手撐著腦袋。「落在一個知道自己先天不足於是拚命努力一直努力到現在的傢伙身上，其實神明大人是睜著眼睛的對嗎？就像故事裡說的『米勒用了半生的時間去鍛造神劍，斬開了孤山，神明奉還了他消磨的青春，讓他已故的妻子重回人間』，努力總會有回報。首先聲明，我可沒有羨慕你，因為我是個懶人並且覺得當個懶人……哈嗯，非常不錯。」

「是嗎？這倒很阿普頓老師。」

「你小子這麼說倒讓人覺得阿普頓成了個貶義詞。」阿普頓皺眉。

「佐伊經常這麼說。」

「那個野丫頭。」阿普頓嘟囔，「嘛，伊恩，我們有多久沒有比劃過了？」

阿普頓起身，活動筋骨。

「大概三個月了吧，自從我上次五招把你擊倒在全班人面前，你好像就再也沒提跟我實戰對決這件事了。」伊恩也站了起來。

「哦哦，你不說我還忘了。」阿普頓走到提放木刀的架子前，握住其中一把。「那可真是……丟死人了！」

阿普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刀刃甩向伊恩，但伊恩對此早有防備放棄了手中的練習巨劍，腿部發力后轍，凌空臉部後仰躲開鼻樑針劃過的木刃，如果晚了半秒伊恩相信阿普頓會毫不猶豫打碎他的鼻子。

「趁人不備偷襲可不是正當對決哦，阿普頓老師。」伊恩輕笑，接住阿普頓丟來的木刀。

「啊，我是管不了那麼多了。」阿普頓表情隨意地從木架里重新抽出另一把刀。」你小子畢業后說不定就跑咯，現在我不找機會把你暴捧一頓挽回顏面，以後再有這機會我恐怕都成了腿腳不利落的阿普頓……老公公啦！」

阿普頓緩緩來到練劍場中央，伊恩也跟隨他移動到對應位置，樹林中流竄的清風吹動兩人的衣襟和額發。阿普頓將木刀單手舉過頭頂，右腳踏向前方，沉聲說：「你最好打起十二分精神，接下來的戰鬥是你從來沒有體驗過的。」

「上來就放大招，不會真惱羞成怒了吧？」伊恩苦笑，也雙手傾斜握劍擺出架勢。

「我可沒有惱羞成怒，我只是要動真格了！」阿普頓大喝。

呼嘯的風聲響徹，阿普頓手中的木刀在短短一瞬間就逼到伊恩的眼前，伊恩揮刀成圓對這蠻橫的一擊進行截殺。

阿普頓隨之雙臂發力將伊恩彈開，伊恩可比不上阿普頓魁梧的身材，踉蹌接連後退幾步。阿普頓見狀立即乘勝追擊，還立足未穩的伊恩在倉促間迎擊，可無力的斬擊很快被阿普頓輕鬆撥開，一招自上而下的劈斬襲向伊恩胸口。

「呃啊！」

上鉤了！

伊恩面對阿普頓的大吼，眼神變得認真銳利，他後仰身子用手中的刀當作撐桿立在身後像陀螺一般向右旋轉半面。阿普頓傻愣住了，這小子剛剛的動作就像是在雜投表演，幾乎是貼著自己的刀刃躲過。

但還沒完，伊恩迅速回身甩出木刀，阿普頓儘管及時收刀作出格擋架勢，但伴隨著旋轉強化了勢能的揮砍還是將他手中的木刀高高打飛。

嗒噠！刀掉落在地板上，伊恩手中的刀也抵住了阿普頓的下巴。

「勝負已分。」伊恩輕聲說。

「故意腳步不穩，引我入套？」阿普頓配合地抬起雙手。

「嗯，沒錯。」伊恩點頭。「認輸嗎？」

「好啦，男子漢大丈夫，這一輪我輸了。」阿普頓回答。

伊恩聽完站直身子收刀，閉目嘆氣：「我說，阿普頓老師，也別老這麼……「」

「森莎·希爾芙！」

「嗯？」伊恩還有反應過來劇烈的風流釋放一下子把他轟飛到七米開外，伊恩趕緊調換身位，避開要害翻滾了三圈才停下。

「哦呀，挺多年沒用了效果漸退呀。」阿普頓搖頭。

「術式？」伊恩一手撫著青腫的額角起身，一手反握著木刀。

關於術式方面的知識他相對而講比較薄弱，較為粗淺的理解是：用諾恩語吟誦術語，擁有靈力的人可以與之發生「共鳴」，理解其中的「潛語」，從而展示御術聚陣使用術式。

伊恩皺眉：「喂喂，不是說認輸了嗎？」

「對啊，第一輪我認輸，現在進行第二輪，芙拉·希爾芙！」阿普頓左手展開白色發光圓盤，念咒激起強風回收刀。

「那再用術式可就玩不起了。伊恩皺眉擺開架勢。

「這哪是玩不起？是為師給你上強度！哦吼吼！」

阿普頓緊握木刀像一頭巨熊沖向伊恩，每踏一步就震得木質地板一陣晃動，左手顯現出白色的御術聚陣，準備再次運用術式打亂伊恩的架勢。

「森莎……」

「喝！」

伊恩沒有如阿普頓意料中地進行躲閃，反而直接將手中的木刀向他徑直地丟了過來。

嗒！阿普頓被迫揮刀把襲來的木刀打落，可下一刻伊恩就已經快步逼近他的面前，此處攥得緊繃的拳頭！

好快！只在我揮刀視野被遮擋的半秒，就突破了自己的防線，一般人哪怕是御術師也很難不用術式做到吧。阿普頓心中驚訝，眼中的學生總是能給他帶來無限的「驚嚇」。

但是……

有點魯莽亂來了！

「希爾芙！」阿普頓喊出完整的術語，術陣前凝聚的透明「風彈」再次釋放。

原本應被擊中的伊恩卻消失在面前，「風彈」白白釋放沒有命中任何目標，伊恩根本沒有出拳反而通過屈膝翻滾躲過了阿普頓的「賴招」。

什麼？又被這小子擺了一道？阿普頓看著拾起地上木刀衝過來的伊恩，咬牙后傾身子來了一記強有力的揮砍。

嗒！伊恩側轉身子用「下削式」的刀法招式反握刀刃擋下了阿普頓的最後一擊，隨後，利用光滑的刀刃撥開了阿普頓的木刀，躬身狠擊阿普頓的左小腿后側將他放倒。

「嗯啊！」阿普頓慘叫倒地，剛眨眼就看到了伊恩高舉的木刀，連忙擺手。「不打了，不打了，這下真的不打了！」

伊恩滿臉無奈地俯視著自己死皮賴臉的導師，卻沒有一點收手的意思。

「等等！」阿普頓意識到了什麼，大聲喝道。「不要打臉！」

啪嗒！伊恩木刀猛然揮下，巨大的轟響聲中阿普頓尖著嗓子慘叫。

咿？好像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疼……

阿普頓再次睜開眼，看見了腦袋右側打得地板凹陷下去的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