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各式各樣的人 第2章：裳衾（1）

又是新的一天。裳衾躺在床上疲憊的想，他閉上眼用左手反覆揉搓著太陽穴與雙眼，以此來緩解自己的疲勞和痛苦。

今天還是要出去尋找倖存者和尋找物資的一天，現在幾點了？他忍著身體上受傷處的疼痛，從床上爬了起來，拿起放在床頭柜上的通訊器。

通訊器冰冷的溫度讓他找到了一絲還活著的實感，溫度。與自己溫熱的掌心並不相同，至少他的手現在還不涼。

時間顯示著只有清晨六點整，這個時間還是整個營地沉睡時，目前清醒的唯有值夜班的人，或是早起之人。像裳衾自己，亦或是他的姐姐裳序溪，兩人都屬於早起之人。姐姐的房間就在自己隔壁，關於今天的日程安排雖然昨天晚上已經定好了，姐姐要求他今天休息，只因為他受傷了。傷口的疼痛像是在提醒自己是一名傷員，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要是自己昨天沒那麼衝動就好了。他苦澀的想。昨天在二十四號區域內探索時，他發現了一個奇怪且壞掉的裝置，他認為這東西和那些由機械與血肉融合的怪物有所關聯。便打算將這裝置帶回營地，可沒想到卻遭到了探索隊內其他人的反對，有人認為這東西說不定會有感應裝置或是定位系統，如果讓那些怪物因此找到營地，造成倖存者被屠殺的慘狀，那他就是罪人。

可裳序溪卻堅持維護自己的弟弟，認為他說的有道理，她不單僅僅是裳衾的姐姐，更是倖存者營地內的唯一領袖。對此，其他人也沒有辦法，只能同意。在一行人運送裝置回營地時，原本壞掉的裝置忽然閃爍著紅光，警報聲大到讓人只能捂住耳朵，說話聲全部被淹沒。

他們遭遇了襲擊。

交戰過程中他的右手從手腕處被斬斷，並且大腿上被撕去了一大塊血肉，疼痛讓他險些昏死過去，他大聲喊叫。直到姐姐一梭子彈打穿了攻擊自己的怪物的核心，才讓自己脫離了危險。但整個隊伍也因此丟失了大量物資，且出現了五名死者和十二名傷員，只有三人沒有受傷。

在這個世界里，最優先保證的應當是自己的生命健康安全。營地的建立還不足一個月，整個世界的被侵蝕程度已經達到了一個驚人的地步，任何物資都十分緊缺，尤其是食物、水和醫療物資。

回到營地后，他被第一時間送到了醫務室進行治療。正因為自己的過失，所以才造成了物資和人員的減少。而且他還是第一個被進行救助的，讓他感到十分愧疚。他的姐姐卻對他說：「沒什麼好愧疚的，活著就是最重要的。如果不掙扎一下，尋找突破口，也只是慢性死亡。」這番話讓他抱著姐姐大哭了一通。

下了床，用僅存的左手拄著昨天剛配置的拐杖，緩慢向門口走去，大腿上因為失去大量血肉的疼痛感依舊刺激著自己的神經。他打算去見完姐姐之後，再去醫務室拿一些止疼葯，至少讓自己不要再感受到腿上的疼痛了。

輕輕敲響了姐姐的房門，不一會屋內就傳來腳步聲，門被打開。一位長發的女孩出現在了門內，她有一襲栗色的長發，披在肩上，興許是因為時間還早的緣故，她只穿著一身睡衣，腳上踩著拖鞋。當她見到自己的弟弟時，臉上出現了笑意，「怎麼了？這麼早來找我？」可當她的視線轉移到他失去的右手和受傷的腿后，眉眼間的笑意又變得憂愁，「進來坐下說吧，你還傷著呢。」

裳序溪扶著裳衾進了自己的房間，讓他在椅子上坐下，從房間里的冰箱拿出了一瓶橙汁，

為他倒了一杯，又從儲物櫃里拿了幾塊蛋糕。這些都是稀缺物資，普通的倖存者能有的吃就不錯了，這還是裳序溪自己私藏的東西。

「先吃吧，這麼早你肯定還沒早飯呢。直接來找我有什麼事呢？」女孩伸手在弟弟的頭上胡亂的揉了揉。

裳衾把蛋糕推回給姐姐，「我喝點橙汁就行了。姐姐，我還是打算跟你一塊出去搜尋物資和尋找其他倖存者。」橙汁入口甜膩。

「不行，你的傷太嚴重了，你的身體支撐不了一整天在外奔波，而且萬一遇到突發情況，你要是再受傷怎麼辦？」姐姐皺了皺眉，立刻否定了弟弟的想法。

「我……」裳衾面露難色，還想說些什麼，可話最終還是卡在了喉嚨里，沒有說完。

「放心吧，弟弟，你也不用這樣。你昨天找到的那個裝置現在在維利斯的實驗室里，等八點的時候實驗室開門后你就可以去他那裡看看。而且我們現在的人手其實也逐漸增多了，過不了多久我也不用親自帶隊了，到時候還可以派出更多的探索隊。雖然異變侵蝕來的很快，但活下來的人還有很多。再過一段時間營地也需要擴建……還有你的手，我會想辦法的。」裳序溪安慰裳衾道。

裳衾點了點頭，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手應該是沒有什麼辦法了。畢竟是從手腕處整個手被削掉，而且被削掉的手也早已找不到了。如果手還在的話，緊急重新縫合說不定還有恢復的機會，現在的話想要重新獲得一隻手，那估計就只能想辦法研製出一隻假手裝上了。

離開姐姐的房間之後，他去向了醫務室。醫務室內的值班人員是柏尋張，見到裳衾時對他笑著打了招呼。

「柏叔，幫我拿點止疼葯。」裳衾說道。

「好，孩子。」柏尋張原本是個三十多歲的上班族，成為倖存者之後被分配到醫務室值班，對醫療用品也有一定的了解。他把止疼葯遞給自己，但自己伸手去拿時，卻發現那盒止疼葯彷彿嵌在了柏尋張的手裡，他不由得眉頭一皺，看向了對方的臉。

「孩子，昨天的事我也聽說了，但昨天並不是我值班，我也沒能遇上你，跟你說些什麼。雖然你是她的弟弟，她一定是向著你的，營地里誰都看得出來。可我希望你以後盡量少做那種會給別人添麻煩的事情。」他把手鬆開，止疼藥理所當然的到了裳衾手中。

男孩什麼也沒說，看了一眼柏尋張，只是輕輕點點頭，轉身離開。

赤紅色的燭光火苗在漆黑走廊兩側的燈架上不斷飄忽閃爍。陰森的環境讓男孩感到很不適應，為什麼維利斯要把實驗室設置在這個地方？男孩心裡奇怪，這裡他在營地的這幾個月里，來過的次數屈指可數。

他敲響了門。接下來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難道人不在？男孩感到疑惑，他把手再度舉起，正要繼續敲門時，門內傳來了聲音，「請等一下，我馬上來。」

很快門被打開，穿著一身白衣，但白衣服上有很明顯污漬的捲髮男帶著一臉笑容迎了出來，在他的臉上還有藍色藥劑的痕迹，像是剛塗上不久，十分濕潤。

「哎呀哎呀，我正在做美容保健呢，沒想到這麼早還真的有人來。小弟弟，你知道現在幾點吧？」維利斯半仰著頭，用鼻孔對著裳衾，讓裳衾感到十分想笑。

「別給我這嘻哈的，東西在你這吧？」裳衾說道。

「你是說昨天你們帶回的那台已經幾乎報廢的智能箱？」維利斯的視線在裳衾身上來回掃視，當他看到裳衾的右手出空空如也，大腿處也綁著繃帶，只靠著左手用拐杖單獨支撐身體，露出了個同情的微笑。

「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夠了！我要去看看那台機器。」這個微笑彷彿刺痛了男孩的自尊，讓他眉頭直皺，說話聲音也不禁大了起來。

「好吧，好吧。」維利斯聳了聳肩，將門全開，讓裳衾了房間。

「喏，就在這。」維利斯偏過頭看向裳衾，用下巴點了點那裝置所在的位置。

男孩快步走上前，他發現這裝置已經被維利斯給拆卸分解了，而且零散程度達到了一個讓自己難以置信的地步。如果單看這些零件的話，想要把它復原幾乎不可能。

「你……你幹了什麼？」男孩惡狠狠地瞪向維利斯，言語就像是從牙縫裡蹦出來似的。

「如你所見，」維利斯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那些零件，又指了指自己的電腦。「我當然是為了研究這些東西，否則我也不用昨天一晚不睡覺了。你以為我今天擦美容膏是為什麼？熬夜可是會讓我的皮膚變差的，要是我的皮膚變得像你一樣差，那我還不如死了算了呢。」他嘻嘻哈哈地調侃裳衾，可他的這番話卻只讓男孩心中怒火更盛。

裳衾正要發作，維利斯說：「來電腦這邊看看，這東西你應該會感興趣的。」

男孩看了看維利斯，還是決定先忍一忍，看看他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

於是，他跟進上前，站在維利斯的身後看著他操作電腦。當他輸入了一些字元，運行了什麼程序之後，在主機旁邊的原本關閉著的小屏幕上忽然亮起了光。

「看吧，就是這個。」男人轉過頭，沖男孩笑，笑容把牙齒都露了出來。

裳衾望著眼前的一幕，感到十分詫異，與此同時，音響里發出了電子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