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九鼎聚風雲
洪荒界,大夏王宮。
涼風透過石板間的縫隙穿進殿堂,舞動著的裡面冰冷的燭火,燭光照耀下,蒼白色的石壁散著清冷的幽光。殿堂的盡頭是一排整齊的青石台階,石階的盡頭略顯黑暗,火光晃動下一張青色玉石王座若隱若現。
石階之下,一身著青色道袍的道士侍立在前。道士修為大成,風華內蘊,飄逸出塵如九天謫仙,但此刻卻懷抱浮塵,恭敬異常,不敢稍有僭越。清晨的輝光漸漸灑進大殿,王座上的人影漸漸顯出身形,只見王座之上端坐著一個身著蟒袍,中年模樣的男人。男人濃眉須,渾身若威嚴鑄就,身如雄獅,威若蒼龍。可若細看,則可以現他的鬢角已染霜塵,胸口微微喘息,顯然氣力不濟。只是一雙虎目依然囧囧有神,懾人心魄。
禹王老了,他能感覺到身體的精氣在慢慢流逝,無情的歲月在不斷地抽走他的生命,「紅顏彈指老,剎那芳華逝!」前後不過百年,身邊的屬下都還如青絲,容顏依舊,可他卻要化為黃土,隨風而逝,僅給後人留下一個動人的傳說。這讓一生傲視天下,欲與天公試比高的九州大禹王如何甘心!
「啟稟大王,晨曦微露,旭日初現,正是萬物生靈生機最強,也是氣運最濃之時,正適合聚運成龍!」道士上前,躬身奏道。
「時間到了嗎?這一刻孤等了好久了!」
禹王支起身體,沉吟片刻,虎目之中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精光。自三皇之後,人族之主便不得修仙,可肉身終有腐朽之時,武道至境亦不能長生。人間帝王終究還是凡人,其壽命最多不過百十載。唯一的辦法,便是與人族氣運合一,如上古三皇那般,借氣運成道,成就人道聖皇,雖然不比天道聖人,但也是不朽不滅,與那天帝齊平。
漫步走下王座,邁出宮殿,禹王解下腰身佩劍,用力一揮,無聲無息間,前方空間裂開一個黑色的洞口,邊緣遍布著黑色電芒,如蜘蛛網般向四周蜿蜒延伸。
「破碎虛空!」道士驚嘆,武道至境雖不能長生,但戰力絕對驚天,這輕描淡寫的一擊恐怕只有傳說中的天道聖人才能做到吧!
「走吧!」禹王率先跨入黑洞,道士連忙跟上,一步跨入,卻是來到一座高山之上,身後的黑洞慢慢的收縮直至消失不見。
高山尖端已被削平,成數百平方整地,中間新立一白色祭壇,壇雖新立,然古氣孕育,其內玄黃氣息流動,仿若來自極古鴻蒙,遠古洪荒。壇上非仙非神,乃一四腳青銅巨鼎,其內漂浮著裊裊細煙,玄奧異常。鼎身刻有一九爪神龍盤旋其上,神龍眼波靈動,龍身金光流轉,宛若活物,彷彿隨時會衝天而去。
禹王頂著獵獵狂風,人立鼎前,須隨著狂風翻翻轉不休,看著眼前巨鼎,就算曆經風雨滄桑如禹王,亦不能平靜以對。
深吸一口氣壓抑下內心的激動,禹王沉聲說道:「開始吧!」
道士躬身唱聲「諾」,移步上前,揚起浮塵高聲曰:「我人族乃天命正統,洪荒主角,今以巫妖之血,祭我人族氣運,聚我洪荒運龍,帶巫女妖烏上前。」
人族本就是女媧娘娘按巫族相貌捏造,是以巫女與人族相貌別無二致,反倒比大多數人族女子更加美麗,但手腳被縛,秀目圓睜,眼中滿是憤恨和凄絕。
「禹王,吾乃巫族公主,盤古後裔,汝安敢如此待我!天有輪迴,人有來世,今日之辱,吾蚩尤嬋娟必報之。」
妖烏乃一三足金烏,被囚一銀色鳥籠,猶自在撲扇著翅膀,呱呱大叫,「禹王,吾乃羲和之子,妖皇雖逝,媧聖仍在,今汝殺我,他日媧聖必不饒你!」
禹王毫不動容,袖袍一揮,一聲冷哼,道:「巫族自蚩尤之後,已如昨日黃花,殘喘於苗疆,猶不自持,屢犯我人族,今日之禍,乃汝自取爾。還有妖族,二十二年大水,汝等食我多少人族,還當我人族為爾等血食嗎!媧聖娘娘乃我人族聖母,豈會在乎你這小小妖物!今爾等助我聚人族氣運,成人道聖皇之位,也算銷了往日孽果。」說罷不再理會猶自掙扎的巫妖二靈。
兩名銀甲衛士腰刀向前,應聲把巫女和妖烏頭顱砍下,烏飄起和著血光衝天而起,黑羽伴著血雨漫天灑下。道士浮塵一指,頓時巨鼎嗡嗡之聲大作,其上憑空生成一個漩渦,將血光血雨吸入其中,形成一道湍急旋轉的血色漩渦,猶若一條血河在其中盤桓流轉。
漩渦牽引之下,九州皆動,每州皆浮起一個青銅鼎,其內金黃浮動,嗡嗡之聲大作,向上噴薄宜形成九輪金日,血色漩渦相互牽引,九道金色氣流順著牽引之力,猶如九條長蛇,被血色漩渦吞沒,一時間,天現十日,風雲巨變,九輪金黃色的太陽將一輪血色漩渦拱衛其中,紅黃兩色交相輝映。金日逐漸暗淡,血色漩渦慢慢被染成金黃。
見此狀況,道士第二次揚起浮塵,高聲唱曰:「第二祭,龍魂祭九鼎,風雲終化形」
言罷,只見那大鼎之上,金華突起,一聲龍吟直嘯天際。那條龍形浮雕仿若活過來一般,形成一道九爪龍魂虛影,沖入金色漩渦之中,九爪龍影在漩渦翱翔,出凄厲的嘶吼,懾人心魄的龍威降臨九州。百獸鞠俯,飛鳥奔逃,人們仿若重臨大水滔天,逃無可逃的絕境。
「大禹,吾乃黃河祖龍,澤被洪荒,汝等血脈半數來自於吾,汝拘我,無疑於欺師滅祖,不怕天譴嗎?」
「即為吾祖,當護佑我人族,可爾除了水淹九州,屠我百萬人族,又幹了什麼,祖若慈,我人族自孝之,祖暴戾,屠之何妨?」
龍影於漩渦中掙扎,卻徒勞無功。慢慢的被金色瀰漫,其間血絲流動,但巨龍的雙眸卻漸漸失去光彩,變的獃滯。
看到這裡,道士略顯狂熱,望向禹王「第三祭,王血祭九鼎,運龍終顯靈。」
禹王神色肅穆,抽出腰刀,朝心口一劃,鮮紅的血液噴薄而出,沒入漩渦,金龍猶若還魂,雙眼漸顯靈動。忽地金龍一聲吟嘯,猛地衝出漩渦,朝上直衝九霄。龍吟婉轉,伴隨著風雲激變,顯然十分歡快,帶著新生的喜悅。九州人族仰望天空翱翔的金龍,每個人都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仿若那天空翱翔,俯瞰九州的不是金龍,而是自己。
「恭喜大王,大事成矣,只要大王與氣運金龍和一,便可與三皇一般,成就人道聖皇之位,成為第四位聖皇,與天帝齊平。」道士拱手向賀。
禹王志得意滿,仰天長嘯,聲震九州:金龍感之,龍吟相和,直入九霄,金龍盪開烏雲,劃破長空,與閃電共舞,龍吟陣陣,與雷聲同鳴。
風雲激蕩,電光閃爍,雷音陣陣,轟鳴不休。突然白光乍起,刺破烏雲,猶如秋風掃過,烏雲盡散,剛剛的烏雲雷電仿若夢境,抬頭望去,只見一把銀劍破空而來,目標正是那目瞪口呆的九爪金龍。
銀劍轉眼即至,白光耀眼,厲嘯穿空,金龍龍吟相和,絲毫不讓,揚起巨爪,將銀劍撥開,但巨爪亦是鮮血淋漓,血光閃爍,沒入銀劍,劍芒吞吐,更顯凌厲。
「斬妖劍!」道士驚呼「不好,斬妖劍乃是昔日巫族祖巫屍骨鑄成,專吸血食,斬氣運,金龍若無血脈支撐,瞬間便會消散,這該如何是好。
只見白光流動,與金光纏繞,但每過一次,便會帶出一道血光,不一會,金光便不斷逸散,變得虛幻。
禹王目眥欲裂,仰天怒吼,「何人壞孤大事!」
俄而,九霄之上傳來一聲冷哼,天地萬物皆變得肅殺。
「吾乃天帝,爾等螻蟻,竟妄想與天齊平,大禹,汝難道不知,欲成人皇聖位,須得道祖符詔,汝安敢行此悖逆之事!」
「哈!哈!哈!」禹王仰天長笑,狀若瘋狂,面對九天之上的存在絲毫不讓「昊天,吾承天應命,成人族之主,彈精竭慮,治水十三載,使洪荒得安,生靈得存,又鑄九鼎以止兵戈,定九州,使萬族和睦共處。汝即為天帝,卻畏畏尾,虛活數十萬載,又有何能,在吾之上。」
洪荒天地誰人不知,昊天天地乃是最窩囊的一屆天帝,上有六聖壓著,下有闡截二教爭權,名義上是三界至尊,統御三界,實際上,連沒落的巫妖二族都不買他的帳。被戳著了痛楚。昊天不禁惱羞成怒。
「下界螻蟻,竟敢不敬天帝,今日便讓爾等付出代價!」說完,白光閃爍更急,利芒吞吐,金龍凄厲嘶吼,眼看便要消散。
禹王大急,卻無可奈何,望向聲旁道士。道士眼現凄色,屈膝向前,朝禹王跪下,「昔日受禹王大恩,今日以身報之。」說罷浮塵劃過左手手腕,血色飄起,凝成一道血線,連接天空那一團金光,金色逸散減慢,但仍是杯水車薪。道士起身,向四周吼道:「銀甲衛士,汝等皆受禹王活命之恩,今日不報更待何時!」
四周銀甲戰士聞言,皆取下腰間佩劍,劃破手腕,血液順著道士身上浮起的血線,沒入金龍,得此支撐,血光大起,金龍仰天嘶鳴,揚起巨尾,將巨劍掃落地面,銀光也變的暗淡。
金龍更是振奮,仰頭怒吼,咆哮九天。烏雲漫卷,遮天蔽日,一道金光閃過,九天之上陣陣轟鳴,只見下方高山傾倒,大地龜裂,露出火紅的岩漿,將巨劍吞噬其中。赤流滾滾,濁浪排空,將整個青天染得通紅。
禹王得意的大笑,「昊天,汝能奈我何?」
「小小螻蟻,休得猖狂。」九霄之上聲音又起,「請元始玉清聖人相助,吾昊天必有厚報。」
話音未落,只見天空之上,突然顯現一面蒼黃古幡,古幡遮天蔽日,內蘊天地,一道道白色混沌氣流在其中流動。古幡一晃,白霧瀰漫天地,剛被聚起的烏雲瞬間消散,古幡之上溢出絲絲黑線,將金龍束縛,金龍奮力掙扎,卻不得脫,道士手上連接金龍的血光亦被斬斷。銀甲衛士齊齊后跌,臉色蒼白,但好在保住一條性命。
道士和衛士還未回過神來,便聽到一聲直欲毀天滅地的凄厲嘶吼,仰天看去,只見一道白光閃過,削掉了金龍四爪,又一道銀光落下,釘入金龍七寸,劃過一道流光,帶著金龍,飛往天際,正是那落入地下石漿炎流中的斬妖劍。
禹王須皆張,怒氣直噴九霄,「元始天尊,為何壞吾之事!」
隨後一道聲音不知從西方傳來,無悲無喜,淡淡道「人道聖皇之位,只得三位便可!」說完便消失不見。
「哈!哈!哈!……」九霄之上傳來幾聲長笑,「禹王,想不到吧,爾今偷雞不成蝕把米,氣運金龍反被削四爪,更被封於崑崙,自此之後,人皇只得九五之數,再無九九無上命格,爾等人族,還是乖乖的聽吾號令吧!」
「噗!」禹王口吐鮮血,烏轉白,瞬間蒼老。「昊天,休得得意,吾等人族乃天地主角,為天地所鍾,縱我禹王不在,我人族也必會有人覆爾天庭,把那元始天尊打落聖位,重鑄我人族氣運!」
「未必,萬物有生死,天地有輪迴,現在為主角,未必永遠為主角,巫妖二族就是爾等榜樣,後土化輪迴,妖族有媧聖,無運龍庇護,屆時,爾等人族又將如何自救?」
九霄之上那聲音猶如來自幽冥地府,陰氣凜冽,凍徹身心,禹王聽罷,仿若墜入了雪窖冰天,臉色蒼白無血,一股前所未有的大恐懼湧上心頭,「噗!」地吐出了一口鮮血,一生要強的禹王竟而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