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變幻大王旗

幾人從小店出來行至僻靜處，王老三開口道：「這麼大的事咱們不能做睜眼瞎，既然都看出來今晚上肯定出事，大哥你們幾個先去明福寺掛單，我出去探探風天黑前去找你們匯合」。梅德一把拉住王老三道：「老二你要去幹啥，別以為我不知道！咱們那是忽悠別人的話，自己可不能信了，你今天哪也不能去」。王老三見梅德疾言厲色，連忙賠笑道：「我的哥哥誒，你想啥呢？我能跟這幫人攪和一塊兒去么？你放心我天黑前肯定回來」。梅德依舊不肯放手，彭初六開言道：「大哥你要是不放心，我陪二哥去倆人有個照應，我也替您看著他」。聽說彭初六和王老三一塊去梅德這才放了手，反覆叮囑彭初六一定要看住王老三。四人兩兩分開，單說王、彭二人行出不遠王老三借口肚子疼要上廁所，彭初六頗有深意的對王老三道：「二哥我也有事就不等你了，咱們天黑前明福寺匯合，您自己小心可別迷路了」。說著撇下王老三獨自奔南行去，王老三暗自納悶「他猜到我要幹嘛去？不能啊」！

彭初六撇開王老三獨自從南門出城，南門盤查比北門毫不遜色，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彭初六搖搖頭滑縣果然危矣。他一路來到城外一座地勢稍高的山坡，登高一望果然不出所料，天傾東南地陷西北，滑縣周遭形式大壞！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在吞噬著周圍的生氣，按這個速度不出一年河南及周圍府縣都將不保，到那時亂世以至可能真就是「白陽劫」起了！彭初六收攝心神右手掐指算來，此時出手應該還有迴轉的餘地。

天擦黑王老三來到明福寺，寺內的僧人聽說是那伙掛單僧人一起的，便讓他自去禪堂相見。王老三到禪堂便看到，梅、白、彭三人假做誦經在那咿咿呀呀的裝模作樣。王老三憋著笑道：「別裝了！我，不知道的還真當你們潛心修行呢」。他大大啦啦的進了禪堂，拽了兩個蒲團盤腿坐了，梅德不悅道：「坐好！讓人家看著成什麼體統」。王老三撇撇嘴稍稍坐正，他看了眼彭初六，發現彭初六並未看他，又看梅德並未問他晚歸之事，心道應該是彭初六代為遮掩過去了。梅德半閉著眼拖長聲調道：「說說吧！都探聽了什麼？這浪出去也有半天了」。王老三聽了愣怔道：「我！你說我」？梅德聲音陡然提高「要不還能是誰」！王老三見梅德要拿捏自己勃然變色「好你個剩王八，老子給你臉了敢和老子挺腰子！直娘賊你這是裝高人裝到老子頭上了！老子不吃這套」。眾人未想到他說翻臉就翻臉，都來相勸。梅德被罵得羞怒卻又真怕這丘八動手，訕訕的說道：「有理不在聲高，你逛綉春樓還有理了」？王老三一愣問道：「誰說的」？彭初六一挑眉毛道：「我說的，二哥你編假話誆我，說是上廁所跑去逛窯子以為我不知道，我一直跟著你呢」！王老三瞬間明白了這是彭初六給他打掩護呢，哪有不領情之理，連忙賠罪到：「大哥教訓的是，是小弟大不該自己偷著吃獨食兒，下回，下回一定哥幾個同去，包個雅間大家一塊開個『無遮法會』那才過癮呢」！兩個年輕的不懂，梅德可是過來人，立馬怒斥王老三不修口德荒唐至極。

幾人從新坐定分析起當前的局勢，梅德率先開口道：「看眼前滑縣之局已如烈火烹油，天理教不出意外今夜必然起事！看城內外官府並無布置，我料定此戰天理教必勝」！說完看了看另幾人，王老三嘆了口氣道：「哎！老大分析的大差不差，我今天在縣衙、團練營附近都轉了轉，

官府不能說毫無準備吧，不過嚴重料敵不足！如果說今夜天理教行動九成往上會成功」。彭初六點點頭表示認同隨後，補充道：「城裡現在空氣很緊張，百姓們都在私下傳說今夜有天兵天將來救李文成、牛亮臣幾個，有些人家已經偷著準備白布了，說家裡掛白布能躲『白陽劫』」。白巍最是膽小搶著說道：「要不咱們也準備點白布，別到時侯來不及」，說完來回看著另幾人卻沒人回應他。王老三洒然一笑低聲神秘的道：「你們知道這回官府為什麼突然抓了李文成么」？幾人茫然不知，只有梅德隱隱猜到了什麼，他試探著說道：「難道是因為我們」？王老三一拍大腿道：「老大你是真神了！一猜就中你這是孔明用計～神機妙算啊」！梅德毫無欣喜追問道：「別說廢話到底咋回事，你趕緊說」。王老三喝了口水看了一圈眾人道：「咱們出事之後附近兩個村子被派兵鎮壓了！說是造反，村裡的教民跟大營里的天理教妖人勾結，意圖劫牢反獄！你們猜這些妖人是誰」？他促狹的眨了眨眼，幾人默契的沒做聲對他報以白眼。王老三繼續道：「許是滑縣這邊得著信了，李文成見事機不密抓緊準備，咱們路上遇到那個水鬼要舉告他，被他派人滅了口，結果就前天人家小舅子給他告了！強知縣一聽謀反那還了得！昨天直接派人把為首的幾個抓了」說完洋洋得意的看著眾人。梅德沉吟片刻道：「你是怎麼知道這麼詳細的」？王老三嘿嘿一笑：「我在縣衙對面的小館子等～看能不能弄點消息，結果碰上兩個步快和幾個幫閑過來吃飯，這幫大嘴吧一邊吃飯一邊吹牛，我一琢磨就連一塊了」。說完搔著光頭呵呵傻笑，梅德眯著眼睛盯著他問道：「你是不是暴露身份了？一個和尚在酒館里大吃大喝的，人家不懷疑你」？王老三不悅道：「切！我又不是傻子，我拿布包了頭換了身衣服才去的」。梅德聽罷神色稍緩，接著眉頭一蹙道：「你是不是跟人家問東問西的，瞎打聽了」？王老三勃然大怒道：「瞧不起誰呢？老子再不濟也不能像個愣頭青似的，自己往上撞」！說罷恨恨的盯著梅德，梅德被盯怕了趕緊打圓場道：「行了老二哥哥冤枉你了，那你說咱們咋辦？走不走」？王老三見梅德服軟也便作罷，摸著光頭道：「想走也走不了了，我估計城已經被圍了，咱們等到明天天亮，等天理教成了事必然得安民扶境，到那時咱們就以收斂屍骨往生超度的名義，裝上倆死人直接就顛兒了」。說完得意的看著幾人，眾人互相看了看不約而同的點頭贊道妙計啊。幾人有了計較不在遲疑各自歇下，入夜，將至四更殺聲震天！城內各處現出火頭映得半邊天都變得通紅。幾人悄悄起來支起窗子向外眺望，聽著宛如人間煉獄般的聲響心裡不自覺念著「南無阿彌陀佛」！

第二日清晨明福寺的僧人早早派人出去打探，果然天理教佔了縣城，縣衙被攻破知縣強克捷綴城逃脫，城內死傷無數破家無算。現如今大局已定城頭豎起了「大明天順李真主」的大旗，城門口貼出了安民告示。眾人聽聞一切皆按計劃發展，不在猶豫收拾停當暗藏了兵刃，在寺中借了輛大車套了頭毛驢，準備收斂街上無人認領的屍首。寺中僧人聽聞紛紛響應一時從者如雲，明福寺多輛大車並出僧眾們念著往生經走上街頭，反倒是首倡的師徒四人低調行事不受矚目。

幾人一邊走一邊挑揀屍體，滿目瘡痍中倒卧著太多的屍體，一輛車根本裝不下就此幾人產生了分歧。白巍膽小非要挑遺容安詳肢體俱全的收，梅德愛潔一定要身無巨創相對整潔的收，王老三憐惜畜力要挑身材瘦小的收，彭初六也不言語由他們幾人鬧去。一路行進頗慢幾人裝作誦經，其實是在小聲爭論什麼樣的遺體能收斂。行至縣城主道便見有天理教徒頭束白帶，頸插白布小旗手拿刀槍巡邏。幾人不敢再言趕著驢車避於道邊，忽然大道上人潮洶湧，歡呼聲震天動地！人們爭先向前嘴裡喊著「看嚴霜十八子！真是李真主啊！那不是牛軍師么，宋元帥宋元帥」！一時間長街擁擠不堪眾人爭睹「天王」風采。天理教武裝教眾負有安保之則，唯恐有人趁亂刺殺諸頭領，將眾人護在當中不讓圍觀者接近，一時間雙方爭執不下道路更加擁堵。這時只見負責護衛的教眾，緩緩向道邊的一座二層小樓移去。不多時諸頭領紛紛登樓，將二層臨街的窗戶進皆推開，李文成站在正中由眾人架著，雖然足徑被夾折不能行走可精神亢奮！他漲紅著一張方臉興奮的對著樓下教眾高聲道：「一劫能修萬劫福，爾等今日應劫而生，畢其功於一役！福澤蔭及子孫。今日起吾等開府建衙勢必誅滅清妖，光復華夏」！樓下教眾歡聲雷動高呼萬歲！一時間大有天下大可去得之勢！

人群中師徒四人觀之群情洶湧卻面色各異，王老三面露譏諷，白巍驚懼不定，彭初六面容凝重，反倒是梅德隱隱現出興奮神色。樓上諸人揮手與教眾示意，忽見元帥宋元成與李文成耳語幾句，便遣人下樓直奔幾人而來。

這正是城頭變幻大王旗，前路漫漫和所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