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雙鯉之寓
日暮已至,倦鳥歸林時。
揉碎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灑向江婉依的辦公桌,讓她原本烏黑的頭髮被襯成了金色。
「你要下樓買晚飯嗎,順便幫我帶杯冰美式吧。」江婉依抬頭望向正要出門的我,慵懶的說道。
「難得這麼閑,要不幹脆一起下樓走走。」
「你都說了難得這麼閑,就讓我好好摸會魚吧。」
小江是上個月月底和我一起來的這裡,也就是雙鯉堂。
這大半個月來,我們對這裡的生活也逐漸適應了,大抵來說和之前沒有太大區別,只是這裡的人們,生活的節奏都很慢,路上行人的腳步亦是如此。相比起為一些虛無縹緲的事物奔波,大家都更願意為自己的心打工。
「行吧,那我下去了。你吃點什麼嗎。」
「和你一樣。」
……
雙鯉堂的一樓是顧客諮詢處,下樓梯的左手邊是諮詢台,平時龍曉曉會在那裡,忙的時候一坐就是一整天。另外還有一些和銀行等待區一樣的椅子,我覺得這些椅子很雞肋,畢竟人多起來這幾張椅子根本不夠坐,人少的時候又像今天這樣,放在那裡也只擋路。
粉店是最近新開張的,趙記粉店。趙叔做的炒碼粉味道很正,店門口有一個大桶裝著每天凌晨起來熬的湯。年長的一輩都能趕上吃粉的黃金時段,而年輕人們沒有那麼多的講究,這種既省事又果腹的選擇自然也成了我們的心頭好。
趙雙正巧也在店裡,坐在最靠里的那桌。他看起來和我們年紀一般大,但卻是雙鯉堂的創建人,現在也是我們的師父,畢竟初來乍到,有很多事情還需要他的經驗。
「小秋來了啊,要不要一起吃點。」
父子二人正就著炒碼簡單吃著晚飯,趙雙注意到我來了,招呼我坐下。
「師父今天先不了吧,小江還等著我給她帶飯呢,趙叔,幫我們打包兩碗拌粉,我去旁邊買個咖啡就過來拿。」
「好嘞!」
出門是一條沿江的馬路,這條江把城市分成了東西兩半,來到這裡之後,我們幾個還沒去過河東呢。這樣看來,雙鯉堂的地理位置還挺不錯,拉起百葉窗就能看到江景。
正當我把手上的晚飯和咖啡放到桌上時,一旁的座機響了起來。不要吧,剛買回來的飯。
「碼頭那邊出事了,死了一個二十多歲的男性,你們能過來一趟嗎?只能看看你們那裡能不能聯繫到跟他相關的人。」
是張隊打過來的電話,聽到他焦急的語氣,也不能管肚子的哀鳴了,這樣的案子對我們來說還是頭一次,想來也確實只有我們這裡能幫上忙了。
「好的好的,我帶我們的畫師一起過來。」我肯定的回應道。
「小江,命案,之前來我們這幫過忙的張隊說港口那邊出了意外。這下真的得要出門了。」
「看來飯都來不及吃口熱的,走吧。」
下樓正好碰見趙雙,和他打了聲招呼。
「你們去吧,我守在店裡就是。」
我騎上了停在樓下的舊摩托,載著小江一路向北邊的碼頭駛去。
「你說怎麼會有人死在那種地方,會不會有點太慘了啊。」突如其來的提問把我的思緒從撲面涼風帶來的愜意拉回到了眼下的麻煩事。
「是啊,這才剛到碼頭,你說會不會是在這邊被仇人認出來了。」我提出了自己的一個猜想。
「我倒是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小,這樣的話還得知道他什麼時候到碼頭,
一直蹲在那裡不太可能,碰巧遇上的話就更離譜了。」
她這樣反駁道,又把話接了下去。
「會不會是在船上就跟人起了衝突?下船之後被殺了呢?也不對啊,為什麼選在人這麼多的地方動手……」
「到了看看情況再想吧。那些也是警察們的工作了。」
18:40碼頭
碼頭這裡很多剛到的人圍攏在一起,有幾個穿著藍色制服的工作人員正在接受警察的問詢。那個制服我認識,應該是登記來到逆流區的人口的,我們當時到的時候,還記得是填了一份表格,然後拿到一張類似於臨時身份證的卡片。
「張隊,具體是什麼情況?」我開口詢問道。一旁的小江一身純黑的裝束,正蹲在死者身旁觀察著。
「是在下午五點半左右,接到了碼頭工作人員的報警,你們也知道,對於這種剛到逆流區的人,我們查起來很頭疼,只能看你們雙鯉堂有沒有相關的信息可以幫上忙。」
「我們肯定會盡我們所能,對了,我記得到碼頭登記完信息之後,會有一張簡單記錄身份的卡片,也是之後去派出所登記身份需要用到的,死者身上有發現嗎?」如果能知道死者的名字,倒是可以很方便的查到和他相關的人和信息,所以我這麼問道。
張隊從一旁拿來了一個透明自封袋,的確是和我們當時一樣的卡片。
「魏遲,24歲,親屬這一塊沒填……小江,你打個電話給師父,讓他幫忙查一下有沒有聯繫的上的人。」我扭頭對小江說道。
「好,我這就打過去。」
與我想象的不同,我本以為小江會很抗拒這樣的外勤,還是這樣的命案現場,但她表現的甚至比我還要冷靜。她左手端著的畫板上,已經畫好了死者的畫像。
「有了,師父那邊說之前的確有人來存過,記錄上魏遲是她的兒子,而且年齡對的上,已經聯繫她到現場來了。」
「還是你們雙鯉堂靠得住,現在又有了你們這一批新鮮血液,真的很感謝。」張隊拍了拍我的肩膀,讓我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認可。在之前,雙鯉堂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師父一個人處理,現在有小江這樣的畫像師在,的確能發揮很大的作用。
不久,女人也抵達了我們所在的現場。望著眼前這一具冰冷的屍體,她看起來雙眼失神,卻又未現淚光,與其說悲痛,不如用麻木來形容更為貼切。
「也許她也沒想到等待了這麼久的重逢竟然是這樣的方式吧。」我輕聲對身邊的小江說道。她正擺弄著頭髮的一角,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在這裡的人大多都孤單,也都忘事,只得把所有的思念暫且保存起來,等到相聚時再重新拼湊出曾經的美好。這種長久的期盼石沉大海時,應該都如她一般絕望吧。
「死者身份確認了,先收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