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水月鏡花
「兄弟，你叫魏遲？魏國的魏，遲來的遲？」
我上下打量著這個帶來了新的謎團的人，和昨天在碼頭看到的那個人沒有絲毫相像。
「對，沒錯。我想找我的一個朋友，按照他們說的，他應該比我先幾個星期到這裡。」
「稍等一下，你在碼頭登記發給你的身份卡，能給我看一眼嗎？」
他開始在全身上下摸索著，我頓時感覺不妙，碼頭案現在越來越撲朔迷離了。
「給。」
他伸手遞了過來。是一張印有接納處水印的身份卡，不是偽造過的。
為什麼他和碼頭案的死者會有兩張一模一樣的身份卡？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魏遲？
「龍姐，你先給後面的顧客辦吧，我帶這位兄弟上樓一趟。」
龍曉曉似乎沒聽到我的話，我拍了拍她，才反應過來我在叫她。
「噢好的好的，你去吧……那個魏先生您先和我們的管事上樓一趟吧。」
「啊？我的卡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問題，我們有件事想讓你幫忙，找人的話樓上也可以的。對了，你是昨天下午到這裡的嗎？」
「是的，昨天有人接我們到臨時接待處，聽說了到你們雙鯉堂這裡可以找人，還說這逆流區是死了來的地方。這也太誇張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在那個破輪船上醒來到現在都感覺像做夢一樣。」
一邊上樓魏遲一邊宣洩著心中的不解，和大部分來這裡的人一樣，特別是年輕人。
「冒昧的問一句，你的母親是不是也在逆流區。」
片刻的沉默。
「啊，對，能找到她嗎？」
「當然能，而且她昨天還在找你。」
我跟小江大致說明了現在的情況，她從畫板前的椅子起身，一手仍握著畫筆。
「你的右手腕上是不是有一個深紅色的胎記？」
小江開口詢問道。
「是的，你們看。」
的確和描述的一樣。昨天在回憶船錨紋身的時候，我們翻了魏遲母親當時記錄的檔案，發現了這一點。當時我們認為可能是用紋身遮住了胎記，但現在很顯然，這個人才更像是真正的魏遲。
「從到這裡開始，你有沒有遇到過什麼奇怪的人？」
「啊？沒有啊。」
「那你還記得在上船之前經歷的事情嗎？」
……
小江一連串的問題讓魏遲的表情從疑惑逐漸變成了不耐煩，而她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一點。
「實在抱歉，一上來就像審犯人一樣問你。是這樣的，昨天碼頭出了一起命案，我們從死者身上找到了一張和你一模一樣的身份卡，還叫來了你的母親。所以你的出現讓我們非常震驚。」
魏遲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看起來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已經讓他開始懷疑這個世界的真實性了。
午後的蟬鳴佔據了雙鯉堂，從窗戶擠進來的風把地上的畫稿翻得簌簌作響。好在逆流區的天氣不像現代都市那般燥熱。
「我媽把那個人當成我了？」
「來到逆流區之後，我們在生前的記憶會越來越模糊不真實，所以才會有那麼多人到雙鯉堂來記錄自己的回憶。你可以理解為記憶銀行，大家都在這裡存儲著自己最不願意忘記的人和事，等到相聚時再一起打開那些美好。」
我向魏遲解釋著，但願他能夠儘快接受這樣一個顛覆的逆流。
「能帶我去見見我媽嗎？」
我們的確打算接下來先這麼做，
小江從那一堆翻起的畫稿中找到了昨天現場畫下的那一張。
「你認識這個人嗎？就是在他身上找到了和你一樣的身份卡」
那是昨天碼頭的死者，另一個「魏遲」。消瘦的臉頰，略微高出常人的顴骨，單眼皮長眯眼。和站在我們面前這一位沒有丁點相似。但我依然期待他給我們一個肯定的答覆。
「沒有任何印象，怎麼看起來這麼猥瑣。」
那依舊是沒有什麼進展，只能期待再找到魏遲母親之後能得到什麼新的信息了。
「等我們下班之後帶你過去，你可以先在這附近隨便轉轉，噢對了，你在樓下的時候說你是來找朋友的？」
我突然想起，他說他的朋友應該比他早兩天到這裡。
「剛剛腦子都轉不過來了，差點忘了這茬。我朋友就是兩個多星期前出的事故，他和他的幾個同事一起去晴沙市的棲風山露營，聽說出了意外，人都不見了，才立案調查呢，誰知道我就到這個鬼地方來了。」
棲風山，露營，聽到這，我腦海里有些破碎的回憶好像被聚攏了起來。一些畫面浮現出來。盛夏，毒辣的陽光，少女的求救聲，散落一地的麻繩。我拿出隨身的本子記下了這些關鍵詞，或許在這有限的時間裡，我能弄清楚來到這裡的原因。
「你朋友叫什麼名字，如果是這兩周過來的，我可能還有印象。」我詢問道。
「蔣琰，是個女孩子。」
一番回憶過後，我確信這是這大半個月以來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
「我幫你找找資料。」
翻過了從今年八月到現在所有的檔案，也沒有關於這個人的任何記錄。
「你這個朋友，至少沒有在我們這登記過，說不定還活得好好的。」
他的表情很複雜，失落的同時，可能也在為那個女孩感到欣慰吧。
「謝謝你們了，那你們先忙，晚一點我再來。」
我跟著魏遲到了樓下，排隊的人依然不減，龍曉曉還在忙活著。目送他離開之後，我幫龍曉曉把剛剛記錄好的一沓資料搬到二樓開始分類登記。
雙鯉堂每年都有一本像大黃頁一樣的本子，是從創立那一年就開始用的老辦法。按照首字母排序找到姓氏，再依次找到名字，抵達逆流區的日期，最後會看到哪些人與之關聯，如果他們在這裡留下了更多的存檔，也會標明存檔的編號，作為索引來方便之後的查找。
雙鯉有寓相思，這裡就像一座博物館，收藏著兩個世界萬千羈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