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衛國府

自那日得了父親的肯首，能前往書院看望兄長，姜汝喬便格外聽話，喬氏讓她做什麼便做什麼，吃什麼便吃什麼，日日乖巧地跟在喬氏身後，生怕喬氏一個不樂意便反悔。

喬氏收到了衛國公府的帖子，乃衛國公老太君的壽宴請函。

喬氏正好想帶著兩個女兒在金陵的世家女眷圈裡露臉。

姜汝慈芳年十三，到了該探婿的年紀，出入宴席更是不能馬虎，須得定製一身行頭。

姜汝喬聽了，便主動請纓，扭著小身子，端出個小大人的姿態，領著霓裳閣的女管事和綉娘，往姜汝慈的鹿鳴院去。

姜汝慈棋琴書畫皆是精通，但獨愛撫琴，閑暇之餘便撫琴消磨時光。

姜汝喬領著人，遠遠的就聽見鹿鳴院傳出了優悠婉轉的琴聲。便放慢了步子，待琴聲漸歇，才領人入院。

「姑娘，三姑娘來了。」姜汝慈的婢女素心提醒道。

姜汝慈抬眸，見小妹來了，命素心將長琴仔細收好。

「阿姐」姜汝喬同姜汝慈打個招呼，自徑坐下后，便道明來由。

「我替母親領人來，給你制新衣。」

姜汝慈莞爾一笑，道：「怎的，你竟當起了管家婆。」

聞言，姜汝喬嘟起了嘴。

「我只不過幫母親個小忙，才不是管家婆。」

姜汝慈笑著說：「倒是我這個做姐姐的讓你操心了。」

壞阿姐，總是取笑人。

姜汝慈笑后，又問：「好端端的，制新衣做甚？」

「聽是衛國公府的老太君壽宴。」姜汝喬回道。

姜汝慈點點頭，將人請進了屋。

綉娘凈手后，便準備為姜汝慈量身。

素心替姜汝慈褪去外衣，露出其纖細有致，娉婷裊娜的身段。

見慣了世家女眷身段的綉娘心下都覺艷慕。

靖國公府真會養人，小小年竟有如此嬌俏的身段。

姜汝喬坐在一旁，晃著小腿，細細打量著姜汝慈。

阿姐身段真好，似乎還會更好。

更好在何時？

姜汝喬思量著，突然想到那個夢，渾身打了個激靈。

對了，就是在夢中，阿姐量制嫁衣時的模樣，那身段，更勝眼前。

姜汝喬夢中的姜汝慈嫁予了二皇子。

二皇子不僅不學無術還侍妾成群。

可現實中，姜松廷定然不會將女兒嫁給如此浪子般的人物，哪怕他是皇子。

但夢裡為什麼會夢到這副場景，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姜汝喬一努力回憶那個夢，皺著小眉苦思著。

姜汝慈見小妹小手捏著衣角，似在思量著什麼，愁眉不展的模樣。

「怎麼，是誰惹的我們三小姐如此苦惱。」

姜汝喬心知不能同汝慈說道如此離奇的事，便扯謊道：「午膳用多了，有些積食。」

姜汝喬正是長個的時候，喬氏從不限制她的吃食，反而要她多吃。

姜汝慈聽了小妹的解釋，便沒多想，囑咐素心端一碗酸梅汁給她消消食。

扯謊果然不好。

姜汝喬小口啄著酸梅湯，暗想著。

霓裳閣綉娘多，綉工好，趕製起衣衫也是極快，因此在金陵城中，獨得講究人家的喜愛。

衛國府老太君壽宴的前兩日，姜汝慈的襦裙就送到了靖國府。

這日，喬氏身邊的劉媽媽領著霓裳閣的女管事進了院子。

女管事抬眼便兩個一大一小的姑娘，嫻靜悠榮的坐在廊下石案邊，對著白瓷細脖瓶中含苞待放的荷花，正秀著女紅，俏俏的說笑著，恍如一副仙然仕女圖。

劉媽媽笑著上前，說「兩位姑娘，霓裳閣送衣裳來了。」

姜汝喬抬眸，問：「可是阿姐的新衣到了？」

「是了」

姜汝喬看向劉媽媽身後的女管事，見其托著木案。

木案里正是新制的襦裙，顏色俏麗，竟同那瓶里的荷花相仿。

姜汝喬見了，不由眼前一亮，連忙拉著汝慈往屋裡去。

女管事為汝慈展開其衣裙。

霓裳閣果然名不虛傳，色彩搭配明艷，既有姑娘家的俏麗，又不顯艷俗。阿姐穿了，定是極美。姜汝喬暗想。

隨後，汝喬候在君子細葉蘭花屏風外。

一陣窸窣聲過，素心從屏風後走出，伸手指引，笑著說：「三小姐，您瞧。」

汝喬順著素心的手看去，見汝慈緩緩走來，汝慈膚如凝脂，面如桃花，走動間衣擺如同盛開的花一般，恍如仙池採蓮的金女，步步生蓮。

「阿姐真好看。」汝喬明亮的眸子滿是讚賞。

被小妹的小嘴誇獎了，汝慈反倒有些害羞了。

當晚，喬氏來了，又命汝慈試了一遍。

第二日汝慈汝喬早早起了，在喬氏屋裡用了早膳，一同上了馬車，往衛國府去。

衛國府乃當朝後族，宣仁帝嫡妻純賢皇后的母族。

只是純賢皇后五年前便因病薨了，只留一位三皇子。

純賢皇后仙去后，衛國府不僅沒落沒，反而更受宣仁帝器重。因此，衛國府乃是金陵城中，皇城外之，最為勛貴的人家。

純賢皇后仙去五年裡，衛國府皆素食簡餐，等到了老太君六十大壽，才解了素儉，大辦宴席。

衛國府門前已是車水馬龍，凡是得了貼子的人家皆是規規矩矩的候著。

靖國府的馬車剛到巷子口，便有小廝前來迎接，一路為靖國府的馬車開路。

因此，喬氏等人並未等候太久，便隨和奴僕的牽引，入了衛國府女眷所在的花廳。

花廳里早有幾名雍容華貴的婦人說笑著，見喬氏來了，皆向前行禮招呼。

衛國公夫人行在最前頭，她與喬氏在同一位分，皆是一等國公夫人。

「靖國公夫人來了。」

喬氏笑著頷首，接了衛國公夫人身後眾夫人行的禮，說：「我來遲了，可是打擾了眾夫人？」又轉頭對兩個女兒說：「見過衛國公夫人。」

「見過夫人」汝慈落落大方的行了禮，汝喬也不含糊嬌嬌軟軟地叫了人。

衛國公夫人瞧見了喬氏身後的亭亭玉立的汝慈，粉雕玉琢的汝喬，笑道：「好，好」，又對喬氏說：「兩個孩子俏俏麗麗的，看了真讓人歡喜，只是我沒閨女，真是羨慕你，有這對兒仙女兒。」

喬氏謙虛著，說：「男孩女孩都一樣，小時候不都是個潑猴。」

衛國公夫人膝下僅僅又兩個子，並無女兒，因此，十分羨慕喬氏兒女雙全。

衛國公夫人擔心汝慈汝喬兩個姑娘悶得慌，便命人將汝慈汝喬帶去姑娘們喜愛的花園。

汝慈汝喬隨著引路的嬤嬤穿過道道迴廊，所到之處儘是雕梁畫柱，瓊樓金闕，無不繁華。

同靖國府相較，有過之而不及。

但汝慈汝喬到底也是國公府嫡小姐，心中雖覺咋舌，但面上不顯。

還未至園子，就聽到園裡傳來的女兒家的嬌笑聲。

再繞過幾處迴廊，穿過扇形拱門，便見榮華矜貴的姑娘們三三兩兩的說笑著。

忽然，一個富貴十足的小女娃高高舉著蝶網，正朝著汝慈汝喬二人跑來。

眼看蝶網就要往汝慈臉上打來，園裡的女眷們驚呼出聲。

電光火石之間，汝喬將那女孩攔下，汝慈才免了災禍。

可那女孩見撲蝶不成，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其奴僕見了，忙將女娃扶起來，厲聲呵斥道：「哪個不長眼的推的我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