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承包魚塘風波Ⅰ

接下來的幾天，水生一邊忙著放鴨子，一邊思量著承包大方塘的事情。兵子的話不無道理，這大方塘是十里八村的，他要想私人承包下來，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水生決定抽時間去村裡走一趟，找村長鄭老奔商量商量這事兒。

鄭老奔原名鄭老本，是個五十多歲的矮小老頭兒。那老傢伙沒啥知識，但頭腦靈活，心思活絡，鬼精鬼精的，不然以他大字不識一個的庄稼人也混不到一村之長的位置。鄭老奔雖然精明，但都精明在村裡。他當上村長這些年，還真為十里八村謀了不少好事。譬如，這大方塘的改造工程，還有村外的那條寬敞的土路，都是他的政績。鄭老奔一心忙著村裡事，天天奔波跋涉不停，因此村裡的人才給他起了這麼一個有個性的綽號兒。

說這些，無非就是想說明：鄭老奔是個好村官兒，很受十里八村村民們的愛戴。

天兒一早，水生將鴨子趕到水溝以後，用胳膊夾著資料，向村委會走去。十里八村的村委會離水生家不遠，也就一里多的路程。沒隔多大功夫，水生就到了。他夾著資料，在村委會院牆外的黑板上看了看各個村子的工作彙報情況，然後才走進那扇半開著的鐵門。

村委會的院子不大，但很乾凈，水泥鋪砌的地面上連只樹葉都看不到。院子的中央一溜順砌了幾個方形的框子，裡面填上泥土，栽植了一行雪松。雪松的後面就是村領導們辦公的地方，不時的有幹部模樣的人拿著資料、或者端著茶杯，這個辦公室走到那個辦公室。

水生穿過雪松，來到辦公室的外面，他尋著門上方的指示牌，終於找到了村長辦公室。辦公室的門開著，裡面有幾個人正坐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愉快的聊著天，渾然沒有察覺到外面的情況。

水生走到門前，用手敲了一下門，然後挺直身子，站在那裡。

幾個人聽到敲門聲，回頭看了他一下。其中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好奇的問：「你找誰？」

「俺找村長！」水生回答。

「你是哪個村的？」對方繼續問。

「十里八村。」水生回答。

「你有啥事？」對方竟然問個沒完沒了了。

「村長在么？」水生才懶得和他?嗦，又問了一下。

對方似乎有點不高興，沒有回答，回過頭，繼續和同事們聊天。

水生站在門前，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有點氣惱。

「你找誰？」這個時候，一個經過村長辦公室前的人，問。

「俺找村長。」水生看了對方一眼。二十五六歲的模樣，臉皮乾淨、笑容親切，不讓自己反感，便回答了一句。

「村長出去了。」對方笑著說。

「你知道村長去哪裡了么？」水生追問了一句。

「這我不清楚，好像是十里八村吧！」對方不敢肯定。

「十里八村。」水生有點驚訝：「他去哪裡幹啥？」

「自然去公幹的。」對方再次笑了，說：「我聽說最近好像有人要承包十里八村的大方塘，村長帶著人去那裡看看。」

「有這事？」水生心裡一驚。

對方肯定的點了點頭。

水生一刻也沒有在村委會呆，轉身向大方塘的方向跑去。他小子當兵那會兒一口氣可以跑上個一萬米，十分鐘沒到，他就趕到了大方塘。水生氣喘噓噓的爬上大壩子，就看見前方不遠處的柿子樹下，有幾個人正眺望著遼闊的大方塘，在指指點點。水生再提一口氣，終於跑到了那些人的身邊。

鄭老奔正帶著縣裡來的人在大方塘視察，看見水生，顯得有點意外。

水生喘息了一下，才走向人群中的鄭老奔，開門見山的說：「村長，俺找你有事。」

「你是哪村的，叫啥名字？」鄭老奔好奇的看著水生，問。

「俺是十里八村的，俺叫水生。」水生說。

「原來你是老金家的三崽子，都這麼大了！」鄭老奔看著水生，有點驚訝的笑了起來。

「是！」水生挺直了身子，接著說：「村長，你能給俺點時間么？俺這事兒緊要著呢？」

「俺現在正陪人視察大方塘呢。」鄭老奔有點為難。

「他們是不是要來承包大方塘的？」水生問。

鄭老奔點頭，「這事兒你咋知道的？」

「我才去的村裡。」水生回答：「村長，這大方塘是俺十里八村的，怎麼可以承包給外人？」

「不承包給外人，承包給誰？」鄭老奔再次笑了，接著說：「這大方塘已經閑置了不少年，村裡把它承包出去，多少還會有些收益。」

「要承包，也只能承包給俺！」水生鼓足勇氣，喊了一嗓子，「村長，俺找你，就是想和你商議一下承包大方塘的事情。」

鄭老奔有點驚訝的看著眼前這個十里八村的後生，那表情既驚訝，又欣慰。他沒有搭理水生的話，而是轉身對著其他幾個人說：「這小子是十里八村的一個後生，也想承包這大方塘。你們先看看，俺和他嘮嗑嘮嗑，等會就過來。」

那幾個人看著水生，忍不住笑了起來，點了點頭。

鄭老奔交代完畢，轉身向大壩下走去，水生也很機靈的跟了過去。

「要承包這大方塘，可不是說說就行的。你小子既然有膽氣喊出來，那就和俺說說你的想法！」鄭老奔沖著水生問。

水生慌忙將手中的資料遞到鄭老奔的手上，說：「村長，俺的想法都在這裡，你先看看再說，千萬別忙著答應那些外地人。」

「你小子，準備的到齊全，鬼機靈兒！」鄭老奔老臉上泛起了笑容，說：「好吧，俺答應你，一定會認真看這份資料的。」

「謝謝你，村長！」水生嘿嘿笑了一下。

「還有其他事么？」鄭老奔問。

「報告首長，沒了！」水生挺直身子，嬉笑了一下。

「你個兵崽子，還不給俺滾回村裡幹活，小心你爹拿鞭子抽你。」鄭老奔很嚴肅的說。

水生點頭，轉身向水溝跑去，身後響起鄭老奔那開懷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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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生是個急性子，凡事做了就要有個結果。當天晚上，他就去了鄭老奔的家，還偷偷摸摸的提走了兩瓶連老爺子都捨不得喝的好酒。

水生踏進鄭老奔家的門，將帶來的酒向門後面一塞，沖著正屋裡的鄭老奔嘿嘿笑。

「你小子，腐蝕幹部來了。」鄭老奔有點嚴肅的說。

「鄭叔，你和俺家是老相鄰，俺這是孝敬你的。」水生還是嘿嘿笑。不過他小子也鬼精，這不是正式場合，便連稱呼都改了。

鄭老奔一聽他這麼說，臉色不那麼嚴肅了，指著桌前的板凳，說：「你坐下吧！」

水生也不客氣，將凳子拖開，坐了下去，亟不可待的問：「鄭叔，你看了俺給你的資料了么？」

鄭老奔點頭。

「感覺咋樣？」水生緊張的問。

「不錯，很有前景！」鄭老奔回答。

「鄭叔，那大方塘對外承包的事情你是不是可以把俺也考慮進去？」水生希冀的問。

鄭老奔看著水生，笑了一下，然後很認真的告訴他：「不能！」

「咋了？」水生急著想跳起來，「鄭叔，既然你認為俺的想法可行，為什麼不答應俺的請求？」

鄭老奔沒有回答，從口袋裡拿出一支煙，銜在嘴裡抽著。

水生等在那裡，沒有追問。

鄭老奔抽完一支煙，才嘆息了一下，還是沒有回答水生的話。

水生忍不住了，站了起來：「鄭叔，你一直為村裡忙著事兒，俺村裡的人一直都很敬佩你。俺只想知道，你為什麼不肯答應？」

「你既然想知道，那麼俺告訴你也無妨！」鄭老奔淡淡的說：「這次要承包大方塘的人是從縣裡來的，他們不僅資金雄厚，而且人家的設想也非常完美。人家的優勢很大，俺的確很心動。」

「縣裡來的，縣裡來的……」

水生就不明白縣裡的人怎麼會知道這遙遠的十里八村有個大方塘。

「他們咋知道俺這大方塘的？」水生將心裡的疑惑問了出來。

「這是陳鄉長牽的頭。」鄭老奔說：「小山村已經栽上了桑樹，家家戶戶靠買蠶繭都賺了不少錢，俺這十里八村自然不能再落後下去。陳鄉長給俺村牽上了線，俺如果不把握住，就損失大了。」

陳鄉長！老陳頭！桑妹子他爹！水生幾乎暈了過去。

小山村和十里八村的村民一向不和，老陳頭會有那好心兒？打死水生也不會相信。

「鄭叔，這事兒你得謹慎著，俺才不相信老陳頭有這好心兒？」水生哼了一聲。

「你小子，搶不到大方塘，就說人家小九九（壞話）。」鄭老奔笑了。

「俺才不屑做個小人。」水生昂頭說：「但俺就是不相信老陳頭會有那好心兒。」

「他咋想的俺管不了，但他介紹的那些縣裡人可是拿著白花花的人民幣來的。」鄭老奔說。

水生有點沒轍了，但不代表他就此放棄了。他用手抹了一把臉，有點氣惱的站在那裡。

「水生，你既然來了，就陪叔喝一杯，俺讓你嬸子炒兩個菜去。」鄭老奔說。

水生只好點了點頭，準備尋找機會說服這個老頭兒。

鄭老奔見水生答應了，非常高興，站起來去廚房找老婆交代一下。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那人見到水生，愣了一下，忍不住問：「你咋在這裡？」

水生細瞅了一下眼前的人，才發現竟然是自己上午在村委會見過的那個人，不禁好感頓生，笑著問：「俺叫水生，你是鄭叔的什麼人？」

「他是俺爹，我叫海瑞。」鄭海瑞笑著說。

「啊！你就是海燕他哥！」這次輪到水生驚訝了。

「你認識我妹子？」海瑞點頭，反問。

「俺和海燕從小學到高中都是同學。」水生開始拉近乎。

「哦，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金大爺家的三崽子。」海瑞恍然大悟，有點不好意：「我妹子以前經常提起你，整天三崽子，三崽子的掛在嘴邊嘮叨，我一時間竟然沒有想起來。」

水生聽對方喊起自己的小名，嘿嘿笑著。

海瑞客氣的讓水生坐下，鄭老奔這個時候也回來了，三個人開始聊著一些鄉間的事兒。

不多時間，海瑞他娘就將菜炒好了，又客氣的從柜子里拿了兩瓶酒。

水生天生就不是一個怯場的人，當下放開量，陪著鄭老奔和海瑞爺倆暢快的喝了一頓。三個人喝完酒，吃了點飯，時間已經不早了。

水生找了個機會從海瑞那裡弄到了海燕學校的電話號碼，然後站起來和鄭老奔家人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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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生出了鄭老奔的家門，並沒有回自己的家，而是去找兵子去了。他向兵子借了一輛自行車，然後趁著夜色向小橋鄉趕去。

水生趕到小橋鄉以後，運氣不錯，街道邊竟然還有一家店面沒有關門。他纏著店主好說歹說，對方終於答應把家裡的電話借給他用一下。水生感激的點了點頭，抱起電話，撥通了海燕學校的電話。

等了大概十分鐘，海燕才接了電話。

「海燕，俺是水生。」水生對著話筒喊。

「水生哥，咋是你呢？」海燕聽到水生的聲音，驚喜的不得了，著急的問：「你在哪兒呢，還在部隊么？」

「俺退伍了，現在在家呢？」水生回答，簡單而快速的將自己的現狀說了一下。

「水生，你打電話找俺有事情？」海燕好奇的問。

「海燕，俺想承包村裡的大方塘，可是鄭叔要把大方塘承包給外人，俺想找你幫幫忙，看能不能說服你家的老爺子。」水生說。

「水生哥，俺在學校，暫時回不去，這事兒俺可幫不了！」海燕在電話中咯咯笑著。

水生抱著電話好一通哀求，海燕還是一個勁兒的笑，就是不答應。

水生無奈，只好說了點祝福的話，掛斷了電話。

水生掛斷電話之後，傻傻的站了一會，然後掏出一張大團結（面額十元的人民幣）遞給店主，也不要找零，推著自行車，垂頭喪氣的回了十里八村！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