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遇
入夜，破舊的餐桌上卻擺著豐盛的飯菜。
蘇萌內咬嘴唇，有些惶恐地坐在桌尾。
伯母今日不僅沒有責怪自己晚歸，竟還將自己領上了餐桌，一絲不安感，油然而生。
伯父蘇康輝一杯酒下肚，滿意地咂嘴，宣布著喜訊：
「今兒，娜娜通過了彭城最大互聯網公司的面試，萌萌，以後呢，你就跟娜娜後面，好好照顧她！」
蘇萌剛拿起的筷子輕輕放下，身子帶動板凳，不由地往後退了退。
「伯伯，明天，我也要去實習……」
蘇娜抬眉，眼裡充斥著不屑，泄憤式地摔了手裡的筷子。
「蘇萌你什麼意思？你吃我家的、用我家的這麼多年！怎麼？一點感恩的心都沒有嗎？」
蘇萌埋著頭，不敢反駁一句。
伯母環視著桌上的三人，輕咳兩聲后，竟替蘇萌幫了腔。
「娜娜！做啥子！萌萌她是你堂妹！」
「媽——」
蘇娜詫異地拖著長音，一陣撒嬌后，未得到錢霜月的反應，便將求助的眼光移向還在品酒的蘇康輝。
蘇康輝則一副酒過三巡的模樣，悠然地點起一根煙，佯裝此事與他無關。
破舊的餐桌上，再無人開口說話，筷子觸碰碗碟發出聲響，壓抑的氛圍配上刺鼻的煙味，讓蘇萌如坐針氈。
伯母錢霜月突然間的幫腔，絕不可能是因為自己早上那衝動的一吻。
她寄宿在伯父蘇康輝家的這十年，伯父伯母兩人對自己，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壞。畢竟自己父母離世時，欠下的債務，都是伯父幫忙償還的。
因此，即便自己在伯父家，睡著破舊的閣樓，穿著泛白的衣裳，吃飯不能上桌，她也毫無怨言。
茶餘飯後，伯母丟下碗筷，便匆匆拉著伯父進了主卧。
蘇萌自顧自地收拾著碗筷，只隱約聽見鎖門聲，便再無其他聲響傳入耳朵。
錢霜月一臉警惕地將蘇康輝拉到一邊，立刻低聲數落著他的不是。
「你咋想的！還讓那死丫頭照顧娜娜也得仔細想想！軒子娶媳婦的錢不想要了！」
蘇康輝點起一根煙，不耐煩地甩開了錢霜月的手。
「我讓那丫頭照顧娜娜，和軒子娶媳婦有什麼關係？你別一天天的瞎摻和！」
「俺瞎摻和？」
錢霜月將圍裙奮力甩在床上，一屁股坐在蘇康輝對面，鄭重其事的說道：
「咋的？你是尋思軒子結婚買房的錢，由娜娜她以後的老公掏？還是你能把你兄弟留下來的一百萬給變回來？那一百萬已經賭輸了，你就不再想想其他法子？」
蘇康輝停住了送煙的動作，若有所思的看著錢霜月。
「你的意思是？」
「俺可聽說了啊，能學得起藝術這東西的，家裡可都是鑲金帶銀的，你不尋思尋思……」
兩人眼神一交匯，對方的想法便瞭然於心。
蘇萌收拾完餐桌剛要離去，便被伯母錢霜月拉到一旁，遞給了她一條翠色碎花連衣裙。
見蘇萌沒有伸出手的意思，錢霜月連忙強塞進她懷裡。
「拿著拿著，這料子可貴著哩，俺都沒捨得給娜娜做一身！」
蘇萌見過這料子，確實不便宜。
蘇娜當初看中了一款大牌連衣裙，五位數的價格讓錢霜月望而生畏，便託人尋了好久才找到款類似的料子。
錢霜月找了村裡最好的裁縫，為蘇娜照著那大牌連衣裙定做了一條。
蘇娜收到后欣喜若狂，卻在得知是假貨后，憤然扔進了垃圾桶。
蘇萌根本不在意這條裙子，她只是迫切地想知道，伯父是否允許她去參加工作。
「伯母，明天我能去實習嗎？」
蘇萌試探性的開了口，錢霜月故作為難道：
「萌萌，俺也不是想為難你。你也知道的，當初你父母一生不吭就沒了，不僅沒留下一分錢，還給我們留著一屁股債，你伯伯的錢可都幫你爸媽還債了……」
「伯母你放心，我們家欠你們的錢，我一定努力工作，儘早還給你們！」
蘇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保證，生怕錢霜月下一秒就反悔了。
「哎喲，乖丫頭，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只要有這份心，就成！只不過，你也知道哩，娜娜她從小被俺寵慣了……」
錢霜月的意思怕是傻子也明白，蘇萌可以去工作，但是照顧蘇娜的事也不能落下。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道理，蘇萌自然明白。
「伯母，你放心，娜娜那裡，我一定定期去給她洗衣打掃。」
「哎喲，也是辛苦你哩！就是娜娜她你也曉得滴，可勁愛吃那外賣零食，還是得辛苦你，幫她去做個兩頓飯菜！伯母就提前謝謝你哩！」
蘇萌蹙眉，卻也只能先應承下來。
清晨五點的太陽，溫柔地好似初生嬰兒的臉蛋，紅撲撲的，惹人疼愛。
蘇萌今早買菜，早餐攤的大娘多給了自己一個饅頭，讓本就心情愉悅的蘇萌，更添一份欣喜。
為了私吞這個饅頭，蘇萌特地繞路到公園，想著在林蔭道上解決這個饅頭。
林蔭道內知了聲四起，隨著太陽升起，地表溫度也急劇上升，蘇萌快速將最後一口饅頭塞進嘴裡。
低頭間，自行車卻不小心劃上了一旁的摩托車。
蘇萌微愣三秒，在躺椅上發現了車主的身影。
「抱歉……我好像劃到了你的車……」
見車主良久沒有反應，蘇萌撞著膽子挪開了車主臉上的帽子，那張似曾相識的臉蛋，瞬間有了怒氣，緊蹙的雙眉泄露著他的不滿。
「抱歉……」
他這身成熟的打扮與昨日一點也不一樣，蘇萌還在考慮他到底是不是學生，整個身子便被莫名的重力拽倒，那張俊逸的臉蛋就這麼落在自己眼前。
他身上那淡淡的檸檬香，夾雜著酒精味，蘇萌都不需要側臉，餘光都能看見他如垂簾般的睫毛。
「什麼事？」
男人慵懶地發著聲，蘇萌不悅，努力地想要掙脫他的束縛。
「你先放開我！」
男人不再說話，用來禁錮她的手，反而更加用力了。
蘇萌外表看似柔弱，骨子裡卻是強硬的。
對著男人的肩膀就是一口，直到男人撒開了手，她才鬆了嘴。
逃脫了的蘇萌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一百，猶豫了一秒，還是換張五十的，狠狠地拍在那男生臉上。
「賠你！」
隨即踢開自行車的撐腳，揚長而去。